三天后
“抱歉,我没查到……更多的资料,”獭祭一脸愧疚地将件袋推给春编辑,“这是厚生省近期多次字资料错误的实证和图片,以及几位议员私下聚餐招女支的摄影,不知道有没有用。”
春编辑挑了挑眉,并没有特别惊讶,獭祭虽然上次作为知情人和坪内爆了个大瓜直接把知名企业三川集团搞得焦头烂额,但她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虽然自称有渠道接近政客,短短一周收获甚微也合乎常理。
鹤城议员老奸巨猾,加上对方和众多商业巨头有所勾连,哪怕是换了最资深的记者也每未必能查到什么。原本派发任务时他就没报多大期望,现在自然谈不上失望。
“没关系的,探索本就是一个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事,不必着急,不必强求,以自身安全为主。”编辑相当和蔼,接过件袋草草浏览,对于这些意外之喜也是十分满意:“这些质量也相当不错,可以考虑查证后下次刊登,辛苦您了。”
獭祭仔细观察着男人的表情,确认对方是真的较为满意,这才长舒一口气,悄悄伸手拍了拍胸口,做了个有些夸张的放松动作。
编辑看着也是觉得有些好笑。再怎么装作淡定冷静,獭祭本质上都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偶尔也会表现出属于这个年龄的活泼出来。
不管怎么说,春的创刊本意都是希望通过舆论监督社会,让日本各方面变得更好啊。能看到后辈如此有活力,编辑不自觉也生出一份长辈看小孩的欣慰感。
獭祭感觉到编辑态度一下子变得特别柔和,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考虑到目前符合询问情况,她依旧试探性接了个话题,询问起对方手上娱乐圈的八卦。
她这段时间也没忘记大道寺由纪那边的任务,春在没有政界大瓜的时候爆得最多的还是娱乐圈的桃色新闻,提前掌握一手信息有利于她进行布置,引导舆论。
大概是想摸鱼,编辑也没藏着掖着,就这么跟獭祭谈论起最近的八卦来。
獭祭是个很好的听众,而日本娱乐圈显然乱得盘根错节,在她刻意的些许引导下,编辑自己都未预料到地聊了许久,爆出来的瓜田至少够一队猹欢快撒欢儿。
眼见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差不多了,女孩默不作声看了看腕表,这下也唤醒了正激情展现表达欲的中年男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一下没收住,让你听我这个糟老头子说了这么多,没耽误你工作吧?”
獭祭笑得格外阳光,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倒是我要感谢前辈给我分享这么多新闻呢,不过稍后实在有工作推不开,下次前辈可要继续跟我讲顶流idl的风流史啊~”
女孩做了个偶像同款的阳光nk,不带情欲,只让人觉得格外俏皮,编辑显然也是心情极好。
编辑先生得到了极大满足,并承诺下次请獭祭到相熟的料亭用餐,到时候两人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聊。两人在门口告别,男人婉拒了獭祭开车送他的提议,女孩也没有多谦让,礼貌道别后就缓慢驶出了这条街道————
随后在编辑看不到的角落一下猛烈提速,整辆车一下子飞奔出去,卡着监控的死角各种违规驾驶。
今天是预定的春田家的葬礼,威士忌组刚刚发消息表示已经出发了,看样子她是要迟到了啊。
套话很成功,獭祭本想着趁热打铁多获取一些信息,却不料编辑的健谈出人意料,她只是犹豫一下怎么把话题拐到终止上,大叔就已经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所以相较于原定计划,目前进度已经落后了很多,现在只能对不起伏特加,麻烦他时候处理一下交通部那边一大堆的违章单了。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任务中出岔子,但是大量的模板都表示偶尔的跳脱或是迟到总是无伤大雅,她便有样学样,斗胆向违规伸出了试探的jiji。
有什么被恪守的规则在悄然崩塌。
当然,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跟网上学的企图通过迟到避免自己要拉二胡的局面。
迫害莱伊那叫快乐,烧到自己头上就不好了。
不出她所料,她到的时候葬礼已经开始,春田日和正披麻戴孝站在舞台上致辞,威士忌组三人生无可恋拿着乐器站在台下,正准备上场。
原本日式葬礼应该选在家中、寺庙或殡仪馆,但春田家要准备中式葬礼,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道“丧宴”,故广邀众人,在郊区的庄园草坪中席地设座,长辈的棺椁也同样挪到了客厅,供众人吊唁。
拿着乐器的三人很入乡随俗地穿上了几乎全白的衣服,一片惨白下她只觉得巧克力肤色的波本都亮了不少。莱伊大概是受到了大妈们的额外关照,长发被编成了辫子,尾巴上还绑了一块白布,头上常年焊死的针织帽变成了一顶白色的瓜皮小帽,看上去格外滑稽。
獭祭悄悄和门口的阿姨打了招呼,又偷偷摸摸溜达进场,环视一周确定没有问题,这才站到不起眼的角落,贯彻自己“监督者”的职责。
宴会已经开始,再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果然阿姨没有强行提出让她上去拉个二胡。
这场葬礼其实有些古怪。说随意吧,服装制度、丧葬礼乐样样不少;说正规,他又临时请了他们这样半吊子的乐队,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重视的样子,獭祭原本只当对方赶日子着急下葬,但眼下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一回事。
台上的春田日和言辞悲切,身上披的麻衣朴素却精致,脖子上戴着门式徒章*,但内里穿着黑色高档西装,脚下还踩着爱马仕的皮鞋。其妻子同样一身披麻戴孝,内穿纯黑西装裙,面容精致,妆容淡雅完整,佩戴珍珠项链和耳环,手上硕大的结婚戒指在女人掩面哭泣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但仔细看才发现对方连画得完美的眼睑下至都没有被泪水晕开。
中国葬礼讲究朴素,披麻戴孝是展示晚辈对长辈的哀悼,素白是为了祝福逝者安息;日本葬礼讲究端庄,黑衣庄重赋予死者体面。中国葬礼有人奔丧晚辈磕头以迎,宴席以待,是为“丧宴”,日本葬礼仅讲究“面见”,白日会见,夜晚则是至亲守夜相陪。
这个执意按照长辈心愿筹办中式葬礼的男人似乎并不太上心,仅仅抄去了点点皮毛,自以为是地披上了麻布,广邀众人参加,便以为对得起“喜丧”的名头,却不料反而弄得四不像,平白扰了逝者安宁。
獭祭按了按自己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在意识到主人家没有那么重视之后,她也跟着放飞自我,准备一会活跃起来。先前在葬礼上看到好几位在联络名单上的商人或是政府职员,若是有机会借机攀谈也并无不可。
这边女孩思考着后续操作,台上春田日和却是总算结束了冗长的演讲,宣布开席后,将舞台让给了威士忌组。
獭祭见到三人上台,一时间任务也不规划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三人在台上调试着设备。在确定了没问题后她便没在管三人的准备活动,她也不知道春田家要乐队是为了演奏什么曲子,所以对于他们的乐队”首秀“,獭祭理应有所兴趣。
女孩借着自己站得远,悄悄带上了组织后勤部特供放大眼镜,放大后将台上的三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挨个扫视过去,看着莱伊甩了甩手上的唢呐,苏格兰拨了两下贝斯试音,波本从腰后拿出了一对钹……
钹??!!獭祭有些懵逼地取下眼镜,一探头就看见一群和尚带着木鱼、锣、鼓和排箫同样走上了台。
随着领头穿着金色僧袍的和尚开口诵经,众人整齐地演奏起丧乐来,威士忌三人和和尚们显然配合相当不错,波本的钹恰到好处,莱伊的唢呐和诵经声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当真有了哀而不伤的味道。
——所以苏格兰你个正儿八经弹贝斯的在里面真的格格不入啊!!原来你才是乱入的那个吗?!
獭祭一脸懵逼看着上面对着一干宾客念超度咒的和尚,一时间分不清该超度的到底是谁,一脸懵逼也不忘把威士忌三人难得的演奏画面深深印入脑海。
饶是女孩精通两国化,这会也搞不明白让和尚和假乐队上去表演超度是哪门子的礼仪。
再看看台下观众们,显然也是对于这幅电音超度的“表演”接受良好,完全没有什么介意的样子,有几个年轻人甚至饶有兴致地边看边鼓掌,若不是周围长辈看着,獭祭毫不怀疑对方会吹个口哨来两声欢呼。
代表着死亡的诵经,眼下俨然变成了可以随意嬉戏玩闹的现场。
这就是现在普通人对于死亡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