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獭祭,这是生蛋液,用来蘸牛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野艾莲娜也拿出了碗,替獭祭搅好了鸡蛋,就像是每个母亲都会为孩子做的那样自然。 今天下午宫野夫妇曾讨论过獭祭,尽管才加入组织不到三个月,但他们所触及的研究结果已经让他们对组织的黑暗程度有了极深的印象,也明白自己很有可能掉入了一片沼泽之中。 从被派往研究室开始,他们就始终绷着一根弦,在听说会有人来陪伴宫野明美的时候,他们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为了保护明美不受组织威胁。 可偏偏来的是一个和女儿差不多年级的女孩,一个生理学上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实验体。 从行为上看来,组织有可能是想通过玩伴的方式洗脑明美,因此,两人决定暂且按兵不动,一方面引导明美,一方面警惕獭祭的各种行为 两人进门时没想到能看到那样一副相处融洽的画面。明美虽然天然熟,但并非毫无警惕心,他们可从没见过女儿和刚认识的人笑闹到整个人倚在对方身上。 所以到底是心思深沉还是真的平易近人呢? 看着女孩安静坐在桌子对面,身为母亲的宫野艾莲娜到底还是心软了。她不会拿女儿去赌,却也见不得另一个女孩孤苦伶仃。 獭祭一时对意料之外的照顾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接过了碗,人却迷茫的看向女人。 “獭祭,你以前吃过寿喜锅吗?我最喜欢吃这个,你尝尝。”明美看看新朋友,又看看父母,突然想到曾经父亲告诉自己,有些人在遇到新事物时会不知所措,便以为獭祭是第一次吃寿喜锅,不知道要怎么做,便主动夹起一块肥牛放进女孩碗里,自己又夹了一块,在生蛋液里裹了一圈,一口咬住,算是给她做个示范。 原来是在关心她啊。獭祭终于找到了宫野家温和待她的原因,随即微微一笑,先是向艾莲娜医生道谢,随后模仿着宫野明美的动作,吃掉那块肥牛。 接下来的一顿饭女孩虽然不参与宫野家的聊天,却也时不时夹几口菜,笑着看向聊家常的一家人,乍一看还真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 一直警惕的宫野厚司却注意到,獭祭在模仿宫野艾莲娜的动作。从持筷到夹菜,用餐结束时男人甚至惊觉女孩连小指微微翘起的弧度都与妻子如出一辙。 饭后,宫野厚司拉着獭祭坐在沙发上饮茶,母女两人则是拒绝了工作人员,收拾好桌子进厨房洗碗去。 l型沙发上,獭祭坐在短边,背对厨房,手捧一杯玄米茶。 宫野厚司是个外表极为温和的男人,头圆脸方,身材并不高大,蓝色下垂眼毫无攻击性,加上常年醉心科研,身上有着一种人的温润如玉。 “抱歉獭祭,今天没有招待妥当,你住在这里有什么需求或需要注意的事项请务必告诉我。”再三思虑后,男人最终决定忽略对方的年纪,将其按照组织核心成员对待。 獭祭摇摇头:“不能问的我自然不会说。我来休假还要打扰你们休息,是我该说抱歉才对,这一周还多有叨扰。” “我明白了。”宫野厚司说着,突然站起来向獭祭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小女明美多有不懂事,希望您不要和她计较,如有冒犯请务必告诉我们,我们会好好教育她的!” 獭祭见此阵仗,本能的站了起来,对着鞠躬的男人不知所措。没人教过她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她只好模拟最近见到的人,将手放在宫野厚司头上揉了揉——就像是宫野艾莲娜在下午对明美做的那样。 那画面一时有些奇怪。黑发女孩将手放在鞠躬男人头上,仿佛什么古老仪式中的神授。还是余光撇见洗完碗的艾莲娜牵着明美转过来,两人才立刻站正,假装无事发生。 “我又做错了,真的很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宫野厚司脸上的尴尬和迷惑非常明显,獭祭很清楚自己总是做不好所谓的人情世故,因此向来道歉飞快,如果做错了,原地道歉也能让绝大部分日本人的责备说不出口。 事实证明这一套依旧好用,她没有挨骂。 宫野夫妇本就是非常聪明通透的人,他们很快猜到女孩可能不太弄的清现在的状况。两人对视一眼,默契跳过这一节,面露轻松的提议獭祭参与夜间家庭游戏。 德国心脏病是一款入门级的简单桌游,简略版规则就是四人轮流翻动物牌,当场上出现相同动物时开启抢铃,獭祭学的很快,玩起来也是真的放松。 就是由于獭祭反应很快又读不懂空气,明美除了最开始两次还能抢到铃,接下来整晚在没碰到过。 只有明美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傍晚,宫野艾莲娜哄着明美洗漱上床后,便询问獭祭是否要来泡澡。 在日本,一家人往往共用一
池洗澡水泡澡,獭祭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参与,但客随主便,也没有拒绝。 不管是实验室还是训练场,住宿条件都没好到配备浴缸,也没人教过獭祭应该怎么做,于是宫野艾莲娜敲门示意来递浴衣时,一进门就看见女孩抱膝蹲在浴缸里,水堪堪没过腹部,裸露在空气中的大臂、背部满是伤痕。 至少这不是最坏的情况,伤口明显来自于械斗,而非解剖,女孩身上也没看到电击或针孔痕迹,但这一身伤痕还是令一位母亲感同身受的窒息。 “水冷了的话就出来吧,泡久了会生病的”艾莲娜喉头梗塞,本就不善言辞的女人嚅嗫片刻,也只说出这么一句。 獭祭应声,立刻从浴缸里站起迈出,当着艾莲娜的面披着浴巾擦拭着。 明美虽然才六岁,在洗澡时却也会因□□被母亲看到而扭捏羞涩,獭祭却完全没有这样的羞耻感,坦然裸露于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女人面前。 任凭女人思绪万千,獭祭依旧按照生活规划老实洗脸刷牙上床一条龙,顺带透过镜子观察艾莲娜医生,不带片刻停顿。 “今天多有打扰,您也早点休息。”獭祭站在卫生间门口,眉眼弯弯的向女人鞠躬道谢。宫野厚司刚从女儿房里出来,恰好看见这一幕,心下涌出几分怪异。 艾莲娜缓过神,和丈夫交换一个眼神,便领着獭祭进入明美房间。 小女孩手上抓着两个玩偶,乖巧坐在床上,见母亲进来,眼睛一亮,说道:“明美今天想听三只小猪!” 艾莲娜坐在下铺床边,示意女孩躺下,给女孩掖了掖被子,一手拖着小腹,一边慈爱的看着女孩。 獭祭知道上铺是为自己准备的,进门就像在实验室那样老实上床,裹好被子,右侧屈腿躺着准备睡觉。 上铺比下铺略窄,靠边睡下的獭祭刚好可以看到坐在床边的女人金色的发旋。她听见女人说道:“那今天就讲三只小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家小猪,她们是三姐妹……” 艾莲娜讲着烂熟于心的睡前故事,一抬头,正好对上獭祭的目光,言语一顿。女孩的眼眸是纯粹的黑色,瞳孔隐藏在虹膜中,当光线不够时总感觉目光似乎有些涣散,若非这双眼睛时不时眨巴一下,很难不怀疑獭祭是否是进化出了睁眼睡觉的技能。 没关系,只是睡前故事的听众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而已。社恐的艾莲娜为自己打气道,低头看了看女儿,继续将故事娓娓道来。 “最后,大灰狼撞晕在猪小妹盖的砖头房前,猎人赶来救了小猪三姐妹,大姐和二姐向小妹道谢后,也回去盖了一座砖头房,从此三只小猪幸福的生活在森林里。” 宫野艾莲娜讲完故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道:“好啦,今天的睡前故事就结束啦,小朋友要好好睡觉哦。” “妈妈晚安!”明美搂着小猪和小羊玩偶,向艾莲娜道晚安。 女人站起身,也隔着护栏对獭祭说道:“獭祭,晚安!” “晚安,おか……艾莲娜医生。” 女人没听清獭祭的误语,微笑着关灯离开。 一片黑暗中,宫野明美抱着玩偶,有些兴奋的盯着上铺床板。有小伙伴的晚上感觉很不一样,明美想找獭祭聊聊天,又怕打扰到对方,收紧手臂勒住小羊玩偶,偏头用脸颊蹭了蹭,忽然想到什么,这才张大眼睛,小声问道:“那个,獭祭你睡了吗?” 食不言寝不语,更何况艾莲娜显然希望她们早点休息,因此獭祭没有回话,明美以为獭祭睡着了,虽然失望也没有多打扰。 另一边,主卧里洗漱完的宫野夫妇正在进行夜谈。宫野厚司觉得獭祭的状态还不能确定,不放心明美和她独处,两人便决定这一周就由宫野艾莲娜陪同两人,静观其变。 其实他们潜意识里还是希望獭祭仅仅是被派来做玩伴以稳定明美情绪,但身处组织,不得不防。 讨论结束,宫野厚司穿着睡衣准备再研究一下组织派发的獭祭的档案,宫野艾莲娜对着丈夫弯眼微笑道:“老公你也辛苦了,今天早点休息吧。” 宫野博士忽然身躯一愣。这表情,这语调,这熟悉的敬语语气,甚至结尾小小的吞音……之前在浴室外自己对獭祭的熟悉感—— 那神态与妻子几乎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