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茗煊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激动,却又极为隐忍。我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继续沉默着。
他见我不说话,也只是自顾自笑了笑,“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何总同你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吧?我......我只是......”
接着他未说完的话,我微笑道:“我知道你只是想与我分享你的喜悦。”他听后没有再接话,不知是因为觉得我语气疏远,还是我并未说中他心中所想。
而我心中总觉得沈茗煊在许多时候,都隐忍着对我的那分情,若是他说出来的有三分,则表现出来的便有七分,真实心中的,恐怕是满满的十分。
彩虹一点点黯淡,直至消失不见,我心中像有什么也跟着消失了一样。转身默默下了城楼,回头望了一眼,沈茗煊还站在上面。
七日后,城中的水慢慢消退,城中百姓也变得活络起来。十万士兵一下子挤进阎都毕竟还是有些拥挤,沈茗煊已经严令禁止烧杀抢掠,但却还是有士兵经不住诱惑,干了违令军法的事情。
阎都内的百姓一下子人心惶惶,沈茗煊深知这样下去,辽国主力军队回来之后,这十万人马是撑不了多久的。
当天晚上的庆功宴,沈茗煊看似喝的酩酊大醉,却还是不忘再一次重申:“你们都听好了,不许去抢城中百姓的财物,不许伤害城中百姓!违令者斩!”
阎都中已经有重兵把守,但沈茗煊还是把营帐移到了都城外围的山林间。
阎都小而精致,除了一座硕大的宫殿,其余的就是贵族或者有钱有势的商贾百姓、官员居住的地方了。
而今变得萧条落寞,大多数能逃亡的早就逃走了,剩下的都是守着自家的府邸不肯走旧贵族的。沈茗煊也并没有为难这些人,不过楚越士兵们可就不知道了。
对于这种事,小兵将领们自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甚至同流合污。
我带着一名侍卫,那侍卫驾着满脸通红的沈茗煊,将他扶上马车,我也钻进马车内,刚坐定,却忽然听到一阵呼喊声:“救命啊!救命!”
迅速跳下车,发现一名妇孺抱着孩子,后方似乎是一名楚越的士兵在追赶,手中还提着刀,那刀上似还沾染了鲜血。
我大喊道:“住手!”,正要上前将她们护在身后,那妇孺快要跑到马车前,却忽然跌倒在地,她用身子作垫,护着了孩子,却不想追赶的那人一个大步向前,一刀直直朝着那母婴下去!
等我跨到她们面前时,只有两具尸首躺在地上,那妇孺的眼睛还大大睁开,似在瞪着我一般。
“你!”我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后方却有两个士兵跟了上来,大叫道:“快放开我家少爷!”说着一把推开了我。
沈茗煊从车内钻出,摇晃着身子扶住被得后退了几步的我,他的眼神带着冰冷,看了一眼地上死了的妇孺,带着怒气望向那个拿刀的人,却忽然间双手明显紧了一下。
那人似乎也是喝醉了,连刀也拔不出来,骂骂咧咧道:“让你陪我喝一杯酒怎么了?让你们陪我喝一杯怎么了?!爷今天高兴,给你们面子!”
沈茗煊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那人身后的两个小兵见到沈茗煊非但不怕,反而尖着声音喊道:“你敢动我家少爷?!”
沈茗煊酒意全散,抿紧双唇,将那人用力一推,两个小兵急忙上前拥住。那人咧开嘴尖笑一声:“嘿,这不是沈二公子么?”
睁开身后两个小兵,他一个趔趄到了沈茗煊面前,“怎么?你还要将我依军法处置么?”他低头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后,又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不是你那小......”他的话未说出口,沈茗煊以手为刃,劈向那人后脑,那人便一下子倒在地上。
侧身瞥了一眼两个小兵,沈茗煊冷声道:“王统领喝醉了,扶他回去歇着吧。”
“你竟敢打伤我家公子!”一个小兵竟还忽然出声,沈茗煊拔出腰间大刀直接往地上掷去,那刀明晃晃插在说话那小兵的脚前,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当下两人便抬起那位王将领急匆匆走远了。
我上前,俯身将他的刀从地上拔起。沈茗煊沉默着上了马车,对侍卫吩咐道:“你找几个人,将这妇孺一并埋了吧。”
回到城外的营寨途中,沈茗煊正坐着身子,马车内油灯因行路一闪一闪,他一双眼睛微微瞥了一下我,眼底带着清晰的哀伤。
我靠着马车的一角,却越发觉得刚才那么王统领的脸好熟悉。等到马车悠悠到了大营,我才猛然想起来,那个王将领正是那日沈茗煊来的时候,那位嚷嚷着要看我的人,后来被调去了看守粮草。
沈茗煊已经下了马车,我上前飞快拉住他的手,“那人是那日......”话未说完,他却甩开我的手,几步进了自己的营帐,我跟进他的营帐内。
他转身,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怒意,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他冷哼道:“你是准备与我同睡么?”
张了张嘴,我动了一下身子,竟被他这句话堵得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正想再开口时,却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既然你愿意,那我......”
他俯下身子来,双唇差一点要落在我嘴角,我立刻伸手用力推开了他。惊吓得连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急忙转身跑出了他的营帐。
一口气小跑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心还在砰砰直跳。不知是由于跑太快的缘故,还是由于他方才快亲到我时受到的惊吓。
却又想起刚才那个王将领说到一半的话,就被他击晕在地。看他的反映,应该是识得我的,我对于过去的记忆,已经记得八九不离十了。
心中一直猜想,会受到极大刺激的,也应当是我真正的身世。我想不出在从前的那十五年里,会有比这件事情还让我难以接受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