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笛子叫烛幽,是一个十二峒的老人家给了我朋友的,说是如果想,可以去十二峒找他。他并未告诉我朋友具体地址,只是说,去娆疆阳光最少的地方寻十二峒。”天下将娆疆的地图展开,提起笔在地图上画圈,“我寻思着,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找那些大片大片常年被毒瘴所覆盖、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些地方,照店小二所说,共有这九处。” “我来娆疆前亦寻得几处线索,”李茂贞接过笔,在几个角落画了叉,“共有十六处。” 那地图上被他们涂涂改改,圆圈和叉相交之处,共有三。 “还有一个线索,”天下拿出烛幽,“烛幽笛子上的这条蛇,刚刚簋市子里的虫师说叫烛溪蛇,纵观娆疆,也是少有。这些蛇栖息的地方,一共有六处。” 于是她报一处,李茂贞就在图上找一处。 “如何了?”这些地名都报完,天下探过头去问。 李茂贞将笔放回笔架上,“自己看罢。” 圆圈、叉、还有星号所指,一共多达二十三处。 但是圆圈、叉、以及星号相交之地,唯有一处——————死溪林。 “既然如此,就先从这一地开始找吧。” 天下没意见,他们第二天便出发去了死溪林。 死溪林这里,雾气终年不散,不见日月。生活在这里的唯有狚族。但也因为这里的环境,狚族对光有着十分的恐惧。 此处阴煞之气很重,能见度不足一公里,不知名的萤虫闪着明黄色的光,于浓稠的白雾之中忽闪忽现,看上去那片浓雾好像掩盖着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似的。那雾气好像一座模糊的运动着的庞大的绝壁,又像一道从海里升起的高墙,一切都失了鲜明的轮廓,一切都在模糊的变形中了。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前…走过这里了?”天下看着那万分熟悉的景色,她一向记性好,所以很肯定,这是他们走过的路。 李茂贞挥剑在树干上作了个标记,没慌,“没事儿,继续往前走。” 等到他们第三次看到那树干上的标记的时候,两人停住了脚步。“这叫什么?鬼打墙?”天下摸着那个记号,觉得困惑。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往前。”李茂贞双手抱臂,“按我们来时的时间计算,时间已经晚上了,先找个地方吃东西过夜吧。” “也行。”天下表示同意,她也确实饿了,一边想着这个歧王别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会自己做饭的,到时候自己还得做两人份的饭。 ————————结果这个歧王居然兔子烤的比自己要好。 她毫不掩饰地高看了这个混蛋帝王两眼,突然想起来这人按出身,也是行军打仗起家的,也该是在野外露过营,熬过风餐露宿的。 怎么明明也该是知道百姓苦的人,最后就忘了这个最该记住的道理呢。 她不知道在一边的李茂贞把她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和写在脸上的心理活动读了个七七八八。“厦天姑娘,以后行走江湖,还是别把心里想的东西放在脸上。”他把烤好的一只兔子腿递给厦天,“江湖亦险恶。” 天下接了兔子腿,依旧直来直往,“李茂贞,你是记恨我之前砍了你一剑还是拐了弯的骂我好懂?” 李茂贞两个都没否认。 第二天他们熄了篝火,继续搜索死溪林。今日的死溪林起了风,偶尔把天下挂在腰间的听风铃吹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两人搜寻到中午仍是无果,感觉和昨天一样,每当他们觉得要走出去的时候,总是又回到原点。天下刚想说到中午了,寻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就瞧得李茂贞神色突然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她手腕,“退下!” 天下匡的一声撞到他肩膀上,腰间的听风铃亦是叮铃哐当地响,她心说这人正常了两天发的什么风,“你干什————” “别动!”李茂贞低声喝止她,“是珐焰虫。” “珐焰虫?那是什么?”天下靠着李茂贞的肩膀,耐下性子没动。 “一种专捕活物的虫,前面飞的就是,一动,便会烧。唯死溪林所有。”李茂贞放慢了呼吸,“一会儿我说跑,找准时机跳出这些虫子的范围。” “哦…前面飞的那种…”天下乖乖没动,说出了一句能把李茂贞气死的话,“那我剑匣带子上的这只也是咯?” “什…”李茂贞转动眼珠定睛一看…还真是。 那只珐焰虫在天下剑匣带子上停了两秒,突然像遇到什么惊骇之物一样,唰的一下张开了翅膀…飞到了李茂贞鼻子上。 ————天下沉默了。 更惨的是,前面在飞的那几只珐焰虫好像

也有要往李茂贞这里飞的架势。 “李茂贞,”天下突然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你好像说过我体内的蛊很厉害所以那些虫蛇都怕我。” “所以刚才…就算我往前走应该也没事儿的。” ————这次换李茂贞沉默了。 “李茂贞,”天下认认真真地说,“我觉得他们是武定死去的冤魂。” 她实在是个看的太透的孩子。李茂贞有错、李茂贞也没错。她不喜欢他,却也知道怎么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哪怕撒这把盐…得把自己的血痂也一并撕开。 她想,大概她唯一能与李茂贞共情的,就只有那是面对尸山血海的武定所萌生的无力与悲戚了吧。 李茂贞抓着天下的手腕,尽量保持着嘴唇不动低声说,“你放心,它烧起来了本王定要连你一并拉着。” “未来总归有一天死了之后,你会和那些冤魂在地府相见的,”天下嘴里没个遮拦的,“劝你先想好怎么道歉吧。” 她腾出没被抓住的左手掐出剑诀,“山海!” 于是这次从剑匣里只飞出了一片薄薄的山海碎片。“你别动啊,破相了我可不管。” 她把那山海碎刃停在离李茂贞鼻尖上方几寸的地方,反复琢磨了一下位置,再次叮嘱,“你真别动啊。” 这一剑得要很快很准才行,准到一次贯穿这只珐焰虫,快到在它烧起来之前将它斩于地上。 于是天下也跟着李茂贞一起放慢了呼吸,她能感觉到对方捏住自己右手手腕的力道大了那么几分,那里经脉早就已经断了,只能感觉到被捏住了,但察觉不到疼的。中午仍旧浓稠的雾气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的脸蛋,有一股凉凉地湿漉漉地感觉。 静若止水,不动如山。 动,便是迅如雷、疾如风。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罗预,二十罗预为须臾,一日一夜用三十须臾。 此一剑,用时一刹。 那只珐焰虫被刺落到地上,唰地一下变成一小簇明黄色的火焰,烧焦了一小片地。天下也从李茂贞肩膀上挪开,活动活动了筋骨,“行唠,你之前拉我,我帮你破珐焰虫,咱扯平啦。” 她回头在李茂贞脸上左看右看和他开玩笑,“没留疤,不愧是我。”她转身欲往前面走,“你跟我后面吧,这些虫怕我,我帮你驱虫开路好了。” 哪知道那李茂贞又发什么神经病,又再一次拉住了她手腕。“等等。” “…你又干嘛啊?!”天下有些烦了,“又怎么了?” “铃铛,”李茂贞指指她腰间挂着的,左常清送她寻衍天宗方位的铃铛,言简意赅,“有问题。” “你说这个听风铃?”天下把铃铛解下来,“这不就是一个铃铛吗?” 李茂贞把听风铃拿在手里以内力晃了一下,“你听。” 然后把听风铃又朝着天下刚刚倒向他的方向晃了一下,“再听。” 听了,都倍儿清脆好听。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天下难以理解,“这是一样的声音啊。” “不一样,”李茂贞仔细端详着听风铃,“你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听不出来,第一下的音偏了,而第二下的音才是正音。这两个音不一样的。”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铃铛的?” “我一个朋友的宗门,周围布有奇门大阵以隐匿宗门的位置,外人想要进入,唯有每月朔日的阵门有规律可行。他怕我再去拜访时迷了方向,就把这铃给我了,可在大漠中听风辨位,寻找宗…”,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噤了声,“你是说…” “这里……是奇门阵。”李茂贞晃晃铃铛,眼中带了些傲慢的笑意。 靠着天下的听风铃和李茂贞的耳朵,两个人一路所向披靡地一路摇着铃铛,一路朝着听风铃指引的方向走。走到第八个拐点,在李茂贞没有开口说出方向的时候,天下突然指着东南方,“是那边,是不是?” 李茂贞诧异地瞧了她一眼,“是。” “我……好像懂了。”天下闭着眼睛,抬起双手在空气中模拟着什么,“奇门和剑阵……” “奇门中分天、地、人、神,「天」是最基本的,最初的,事物的开始;奇门中以九星来表示。「地」是一个基本过程,以九宫来表示。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由天作用于地使得地产生了作用,这种顺序是客观的,于是就出现于春夏秋冬相应的物象,春生、夏长、秋杀、冬藏。天、地、人形成「三才」。 “天地两仪,三才、四象,这些都是剑阵。”在清风阁里读过的千百种剑阵在她脑海里串联

在一起,成为一个模糊的形状,她不知是在模拟什么,“接着是八门、八神、八卦、九星、十天干、十二地支阵,均可作为用神。” 她伸手好像想将那些东西归类到一边,“用神相对是固定。但是组合起来,意义就会有着无穷无尽的变化……这些是奇门符号,落宫的不同代表了状态的不同,这些是…是剑阵的组合! “如果再分的细一些…“她晃晃头,努力想要从刚刚的那八个拐点里琢磨掘开雾气,琢磨出阵眼。“奇门遁甲将一切事物的成败归纳为天时、地利、人和、神助,和格局。” “天心星、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禽星、天柱星,以九星代表天时。”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及中五宫,以九宫代表地利。”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以八门代表人和。” “值符、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以八神代表神助。” “而格局…就是天、地、人、神、星、门、奇、仪的组合结构!” ————那么放在剑阵里,又是什么呢? “我懂了,这些都能对应到剑阵里!这些剑阵……我背过的!”她睁开眼,眼中若有璨璨繁星,高兴地要跳起来,“这才是无双剑阵!” 奇门和剑阵,就如同左常清曾经和她交流过的,其中的道理是相同的。联系、发展、矛盾,从奇门中能见得剑阵,剑阵中,亦可见得奇门。 李茂贞站在她旁边,看着这个一会儿喃喃沉思,一会儿皱眉。现在终于欢呼雀跃的丫头,好心地没打断她。佛曰,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武功习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是明白的,所谓「顿悟」,是切实存在的。和佛教的一刹那间妄念俱灭有一定区别,但是人之思维确实会在某一个瞬间达到飞跃性的突变。 按照他们这里的武功划分,已经达到了大天位初期的李茂贞,是明白这个过程的,也理解这个时刻的珍贵。 他已经很久没有作为一个纯粹的习武之人了,如今看见别人顿悟,一时间甚至生出一丝丝怀念的意味。厦天很纯粹,在他看来也善良到天真。对他不满撒口就是骂,生气、不服气、诧异,她很容易被读懂。李茂贞和这样的人相处很省力舒心。 索性他不讨厌这个纯粹,也就纵着她自己在那儿高兴了一会儿。 “嗄,谢谢你等我。”天下缓过劲儿,眼睛亮晶晶地,“走!我们破阵去。” “是西北方?” “是。” “这次应该是正南?” “是。” “现在该东北?” “是。” “往西南?” “是。” ……… ……… 李茂贞实在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耐心,天下问一句,他就和检阅作业似的答一句。到最后都把天下答出了几分傲气来。 等他们不知道转了多少次、摇了多少声铃,两人终于来到一个深不见底地洞穴前。李茂贞伸手摇铃,铃声悠远绵长,在洞穴里荡出阵阵回响。 “是正音,”李茂贞当下听风铃,“走吧。” 那山洞真的很长,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见到前面有亮光。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们有些适应不过来地揉了揉眼睛—————— 展现在他俩面前的是一处若世外桃源般的景象,前面有一处广场,广场被分为十二等分,每一处立着一个红岩凿刻而成的雕像。广场四周是怡然自得、苗疆打扮的老人孩子,正在悠闲地晒太阳,远处似乎有茶田,貌美年轻的阿娅正在采茶耕作。 有个正在玩耍的孩子瞧见了他们,惊奇地大声喊道,“咦————有不认识的阿郎和阿娅从山洞里走进来了!” 这一喊,可谓是把人全喊过来了。 “劳驾,请问这里是十二峒吗?”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天下胳膊肘撞了撞做起高冷脸的李茂贞,有点尴尬地开口。 ——————————是的。 ——————————————————— 关于武力值,见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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