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选这天很快就到了。
铃兰是镶蓝旗包衣，月瑶打着擦边球也够得上八旗汉军包衣，毕竟顺治帝初期才建立的甄选制度，那些条条框框也还算不上完善，所以额参从中活动活动，也能让她们参加小选。
距宫门还有段路程的时候，景瑜叫车夫停下，三人步行来到神武门口。
早有管事儿的太监候在那里，递上先前发放的名牌，顺利进了宫。
先由两个太监领着去放置行当，然后熟悉平日生活起居的地方，知道去哪儿吃饭，在哪儿休息......等过了午人都来齐了，内务府的管领太监开始训话，芳芝麽麽才正式把她们带下去，一点一点的学规矩。
打眼一看，这些新进的小姐妹中有几个是脸熟的，祖父当差的时候，常带她去同僚府上吃酒，有几个经常见，还能叫得上名字来。那个身段浑圆结实、体态丰盈，圆脸大眼的姑娘是辛者管领家的卫琳琅，还有身段娇小，五官紧凑，长相不算漂亮但是气质比较出众的参领海家包衣奴仆的姑娘榛儿。
卫琳琅印象深些，因为无论何时见到她，从未见她穿过和上次一样的衣服，她的装扮总是那么靓丽、华贵，举手投足间也显得大方、泼辣，属于那种鲜**人的类型。
“照规矩说，咱们进宫都要穿戴一样的衣饰，你看卫家姑娘，头上还要别一朵与众不同的珠花，就是不一样。”铃兰道。
果然，那小两把头的中间别了朵并不醒目，却格外别致的珠花，虽整体看起来与旁人无异，再多看一眼就会显得不同。“听说卫家大福晋娘家家底深厚，自然是有别的。”月瑶道。
景瑜道：“祖父说在宫里少言多做，不要随意议论别人，你俩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铃兰和月瑶轻吐舌头，做了挡嘴的动作，不再乱讲话。
“姑娘们都是女儿家，学习规矩不在话下，怎么端茶、请安，如何下跪......这些礼数都是今后要学的项目。”芳芝麽麽道，“在座的往后会分去主子身边伺候，要讲求一个字——“轻”：行动要轻，说话要轻，平常走路也要轻......”
许多规矩对月瑶、铃兰来说都是信手拈来，虽平时在府上随意些，但只要稍加约束，便也不难。
景瑜从小被祖父管教未曾松懈，也算能轻松接受。
等晚上回到住处，姑娘们三五成堆、七嘴八舌聊起来。
“来之前就听说宫里规矩多，没想到这么多！走路轻也罢了，说话也得轻，你们说，分去老太妃跟前还说话跟蚊子叫一样，老人家能听得清楚吗？”卫琳琅的言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你想太多了吧！像咱们这些新来的，能分到膳房就算是烧了高香，分到主子宫里也只会是些偏殿，能太妃身边恐怕也不简单吧！”心直口快的姑娘道。
“芳芝麽麽对咱们倒是不错......”
“是啊！以后分个主子能像芳芝麽麽这样，日子也好过。”榛儿道。
铃兰从屋外打水进来，听着她们说话，往盆中兑着水，道：“别的不求，分个像咱们姑娘这样的主子就行。”
景瑜道：“当今不论八旗王公或是咱们包衣奴婢，哪一个都有可能是随龙入关过来的，太后早有嘱咐，都不要慢待了才是。这宫里的规矩教条多了去，娘娘们也有规矩约束着呢，谁也不会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其实倒是没必要担心。”
“你们不觉得那草席子太硬了吗？跪着听了一下午！”卫琳琅揉着腿道，“再这样下去，赶不上伺候主子，腿先废了！”
“是啊！”有人跟着附和。
“里有的是萨满祭祀用的软垫，咱们去给麽麽说说备上点怎么样？”卫琳琅提议。
众人都知道卫琳琅的父亲是辛者的管领，要几个软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于是便纷纷跟着呼应。
“芳芝麽麽对咱们都很客气，这点事儿他一定会答应的！”
卫琳琅得意的道：“别都去，我算一个，榛儿妹妹，咱们一块儿！”榛儿并不想出头，见招呼自己，众人又起哄，便也应了。
次日，卫琳琅果然喊着榛儿去找芳芝姑姑，走到景瑜身边的时候，起意道：“你也和我们一块！”
景瑜很是突然，没想到她会临时叫上她，想了想道：“我人拙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去吧。”
卫琳琅见她拒绝，甩了个白眼走了。
“姑娘为什么不跟着一块儿去？”月瑶道。
“我们是来伺候主子的，跪草席是磨炼耐性，哪有讨价还价的道理？那不分明是做主子来了？”景瑜道。
“可若不去怕不是得罪了卫姑娘。”月瑶道。
“她若拿我做朋友，这种小事便不会放在心上。”景瑜道。“为讨好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早晚也会因为道不同而不相为谋。”
话音才落，只见麽麽进来了，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很严肃的道：“太后早有训示，但凡能进宫的都是大清勇将的家臣，不能随意惩罚。今日我也不重罚你们，卫琳琅、榛儿在草席上跪到戌时。”她又扫视一周，道：“还有谁提议要软垫的一起跪！”
那些附和的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陆续续，硬着头皮站出来。
“好啊，只剩三个人了？”芳芝姑姑瞧瞧景瑜主仆三人，道。
“今日跪席的人好好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是来做什么的，这两个问题明日一早每人都说说！”
晚上，卫琳琅她们拖着跪肿的腿回来。
景瑜想上前问候，却被琳琅恨恨的瞪了一眼，仿佛能刺穿人心一样，犀利、冷酷，嘴角紧跟着瞥上丝冷笑。
景瑜知道，那已不再是友好的眼神。
月瑶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安慰景瑜道：“姑娘不必在意。”
“这有什么可在意的，我遇见的精兵强将比她能折腾的多了去了。”都说职场如战场，这么说虽说有些夸张，但起码在她所处的那个‘精英济济’的岗位上，确实见过几个表面光鲜，暗下里勾心斗角的事......
月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天大家都很累，姑娘们也都早早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