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氏一听就急了,瞪着眼睛道:“你这是败家!”
郑学泰愣回去道:“你懂什么?几棵树值几个钱?地值钱还是树值钱?你也不想想,杨大人一旦官做大了,调走了呢?这些地是不是都可以收回来?老子一个钱不出,多了这么多地,何乐而不为?”
蛇氏道:“那也不能见树就砍呀,得砍多少树?”
郑学泰道:“我不是说了吗?尽量避开我的大柏树。再说了,柏树枝丫少,不袭地,地中间有两棵树又怎么了?实在避不开的,砍就砍了,这段时间家里缺银子,卖了树正好可以补贴家用,你急什么急?”
蛇氏不说话了,郑二娃却乐了,笑道:“二爸,这个办法好得很,就这么办!”
杨秋红道:“既然想通了,干嘛要撇开焦死人呀?你们是嫌积怨还不够深是不是?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吗?多一个人不就多开几亩地吗?开再多的地还不是帮我们开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
郑学泰道:“媳妇,我跟焦死人的过节轻易算不了!”
杨秋红道:“那你叫我去马家干什么?让我碰一鼻子灰!马家那个少奶奶,你别看年纪小,说话像刀子!明显对你们很不满!那些事,多半都是你们不对,哥哥在早就把这个是非断清楚了的,他上任了,你们还要继续吗?对门赵家的驼牛山更高更宽,要开垦的地方更多,焦死人好歹是郑家族人,难道你真要把他往赵家推?”
郑学泰一双黄豆眼翻了翻,看看蛇氏,希望她也拿话来说。没想到蛇氏偏偏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明显是站中间。
杨秋红又道:“要想维持跟马家的关系,我看你们第一条要做的就是善待焦死人!”
郑二娃察言观色,笑道:“要我说也是这样。二爸,垭口上还有几亩荒滩,虽然没什么土脚,但是很平顺,也很向阳,开出来种棉花绝对错不了。我看不如把这一片交给他,他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算了,你看……?”
郑学泰倒不会因为想要多几亩地就低头,而是杨秋红现在的地位不比以往,一夫得道鸡犬升天,他可以不听任何人的,但不得不听杨秋红的,更不敢明目张胆得罪马王爷。
如此,翠翠家在郑二娃的安排下又多了郑学泰垭口上的三亩草坪,加上她家房前房后可以栽桑的坟坪荒滩和租种多年的田地,焦死人一共租赁郑学泰的地不下十亩。
这样一来,焦死人一家有得忙了,每天除了秋蚕秋收、家里地里做不完的事外,还得抽空上山开荒,许多时候一忙到半夜,走路都打瞌睡。
翠翠一个女娃跟一个主要劳动力一样,加上家务,有时候远远超过焦死人的劳动量。
金瓜自然也就逃脱不了焦死人的蹂躏了,十一二岁的娃经过长期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和严重的营养不良,金瓜不但干瘦矮小,而且愈发的尖嘴猴腮,形容跟郑良才越来越相近,而且还要丑陋一些。
也许还是基因的缘故,十二岁的翠翠骨骼发育十分健全,虽然身上没肉,个头却跟焦死人相差无几,把只小一岁的金瓜拉来跟她一比,整整矮了一个头还要多。
焦死人有时候也犯嘀咕,人言金瓜是郑学泰的种,难道是真的?金瓜长得不像自己,也不像魏氏,为什么偏偏像那个矮矬子?
莫慌,不急,也许是家族血统造成的也说不一定。儿子再丑,也是他焦死人一碗糠一碗菜养大的,儿不嫌父丑,狗不嫌家贫,儿子不嫌弃老子,老子就不能听风就是雨。
今年年逢不错,玉米水稻的收成比历年都好,让焦死人没想到的是,郑学泰把他的租额减了一半,而且斗也小了,余下的粮食交了官粮之后还剩满满两柜子。
秋蚕卖茧三两二钱,焦死人用二钱碎银子买了两斤肉,三斤油,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白米干饭熬锅肉。
焦死人有了银子,大部分都存到了龙宝珠那里,也留下了一些改善生活,他和金瓜从上到下置了一身衣裳,翠翠如今身份高了,地位就更高了,焦死人几乎把她全身包裹,甚至不许她打赤脚。
背地里,焦死人天天在金瓜耳边灌输马王爷的厉害,要金瓜不要有娶翠翠为妻的念头,马王爷的小姨子他金瓜重塑金身都不配!甚至赵干精配不配得上都不知道,翠翠的婚事只有马家大奶奶才能做主。
金瓜呢,以前恨赵干精,现在改恨马王爷了,但是马王爷在他面前就像对门的驮牛山,一眼看不到头,除了恨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在许多时候,翠翠发觉她跟金瓜生份了,公公不再像以往一样准许金瓜叫自己翠翠了,必须叫姐姐,叫错一回挨一个嘴巴子,而且多次当着外人说她不是他家的童养媳,是他焦死人的女儿。
外人不便说什么,翠翠心里明白了童养媳和女儿之间的区别,这让她非常失落,就像偷了别人东西一样。
金瓜虽然弱势,但也很有个性,对马王爷没奈何,对翠翠就不再那么温顺了,很多时候一天不说一句话。
今年的雨水非常充足,老天爷长了眼睛一样,七八天晴,一两天阴,十天就得下一场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年景丰收是指定的,佃户丰收,交租积极,大户家家粮仓爆满。
由于按租抽股,收来的田租必须卖出去,以求以租抵股。
县境内的大户历年存粮无数,肯定是卖陈粮储新粮,全县乃至全省都是这种状况,可是,大家都卖粮,谁又来收购呢?
大家都把买主锁定在赵子儒头上,可赵家今年银子紧缺,没有收购的意图。
全县上万担粮食卖不出去,租股没法套现,粮价三日之内突降三百。粮价下降,银价跟着下降,去年五千铜板兑一两银,今年四千铜板兑一两银,而且大有继续下滑的势头。
张三爷、杨小山慌了,官粮田赋不算,一季租股就得上千两银,银子从哪里来呢?派人四处打探销售渠道,打探回来的消息是,上至成都,下至渝城,粮价银价直线下滑。
没办法了,张三爷和杨小山亲自到桃树园找到赵老太爷赵厚德,陈杨两家的黄谷愿以一两二钱银一担卖给赵家,请老太爷务必帮个忙。
赵老太爷一句话,赵家刚收购秋季蚕茧,没有银子,实在是爱莫能助。
赵二娃在一边冷笑道:“你们好好到成都打听打听,川西平原今年的黄谷一两银子一担都没人要!龙家几个粮仓早就装满了,人家还想清空粮仓收购更低价格的粮食呢!可他妈谁要呢?”
张三爷杨小山面面相觑。
赵二娃又道:“张三爷,杨少爷,你们本事大,赶紧把粮食运出省,省外的粮价包你们赚得盆满钵满!”
张三爷哈哈笑,随即钢牙一咬:“老太爷,我四千铜板一担给您!”
老太爷没说话,赵二娃又道:“你耳朵不好使吗?这个价格成都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人家是新谷子!”
杨小山道:“那我们就给你新谷子!”
老太爷笑道:“我很想帮你们这个忙,可惜没银子呀?就算有银子,买那么多粮食往哪儿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