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儒接着道:“部分乡民以前尝到过甜头,他们会响应的。”
“他们把种植、养殖出来的棉茧卖给我,我给银子,可以避免天干雨淋的许多风险。桑树耐旱耐涝,到处都可以栽种,养蚕不分男女,也给了女人们创造价值的机会。棉花不分地肥地瘦,种植价值远远高于种粮食,他们何乐不为呢?再说,这也不耽误种粮食。”
赵子听说要开厂,先是张口结舌,忍着好奇心听兄长说完,着重提醒:“开棉纺厂、开丝绸厂、开织布厂……开厂可不是开作坊酿酒、不是开木匠铺做家具,那是要机器的。”
“而且,你要开这样多的厂,得造多少房子?银子呢?”
赵子儒呵呵道:“吓破胆了吧?银子我们可以自筹一部分,多半还得靠到日升昌去借贷,从小做到大,一步步来嘛。我又没说几个厂一齐开。”
“我打算跟爸爸商量,再卖二百亩土地来投资。怎么样?你是投反对票还是投赞成票?”
赵子挠头,往前走着:“这事儿有点大,私人来做会有很多麻烦,那帮官老爷……不过,你是哥,你对付官府很有一套,我怎能反对,只能全力支持你!只是,卖桃树园的土地会损害到许多佃户的利益,能不能不卖土地?”
赵子儒不以为然:“不卖土地又到哪里筹措银子?日升昌近几年也做得很是艰难,不一定会有多大额度的银子借贷给我们。”
“我们家跟杨金山这样的人不一样,土地给我们带来的收益并不大,有再多的土地都得靠佃户辛辛苦苦去垦种。说实话,一遇灾荒,土地给佃户带来的收益也是微乎其微。”
“我们卖了土地,佃户换了东家,他们虽然多交了些租,但是我们提供给他们的养殖所带来的收入就很可观了。”
赵子还待说什么,听见一声喊叫:“少爷,杨大人来找。”
兄弟俩回头,竟是赵老三带着杨铁山朝他俩快步走过来。
杨铁山边走边抱起拳:“两位不怕这河坝里的日头毒啊?”
赵子儒抱拳还礼:“太阳什么时候变成毒了?小伙子,干啥来了?”
“回来看看家里,顺便找你说个事儿。”
赵子儒笑:“许久没回家了吧?来,兄弟看看你耳根子有没有耷拉下来。”
“去你的,你当我是你啊?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赵子儒道:“你的问题全县人都知道,软不可怕,你紧张啥嘛?”
赵子抱拳作礼:“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到这里来说,叫老三来知会一声就行了。”
赵老三道:“大人非要来,我只能领着。”
杨铁山懒得回怼赵子儒,对赵子和赵老三讪笑:“二兄弟、三兄弟,别打脸行不行?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别扭不别扭?”
赵子二人嘿嘿笑。
赵子儒瘪瘪嘴,看敌特一样:“还敢到处乱窜,也不怕税狠人把你捉了,宰来喝羊汤。”
杨铁山呵呵笑:“他宰我干啥?我又不是大地主。倒是你,应该当心一点。”
“那可不一定,你现在是太监坐在龙椅上,位高权重,掌管着全县的生死呢!”
杨铁山嗔道:“你小子想吵架是不是?那好!几个月不见了,是得跟你来一架,不过别急,得先洗洗,退退凉再说。”
说完跑到水边上蹲下去撩起河水来洗脸,那一个长辫子就像一根马尾巴似的拖到地上,撅着屁股边洗边说:“不跟你油汤挂面,现在全县闹成这个样子,那些该死的都做了刀下鬼,不该死的也做了刀下鬼,今天找你请教来了。”
“请教?”赵子儒愕然:“这就怪了。”
杨铁山爬起来擦着脸上的水:“何家的案子没办明白,接着税狠人又来了,这好像就不只是祁大人一个人的事了,他落到了水里,我还能站在岸上吗?”
“他大爷的,何老幺没反,税狠人反了,你说这事跟谁说理去?这虽跟羊杂碎和陈桂堂有直接关系,但跟赈灾不能没有间接关系,要是赈灾及时、安抚到位的话,税狠人也不能反,有这两条,我也逃不脱流放之罪。”
赵子儒哈哈大笑:“杨铁山,你知罪吗?”
杨铁山连连道:“知罪知罪,我可不像何大爷,喝死不认罪。还有你,有偷懒之罪。”
赵子儒指指他,对赵子和赵老三道:“你俩回去吧,我和这个流放犯掰扯掰扯。”
赵子抱拳:“杨大人,我不在场,有事别扯上我,记住了?”
杨铁山乐了:“什么情况?敌人一样,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今天指定不扯你。”
赵老三也抱拳:“大人,谁要真叫你去流放,我来代劳。”
杨铁山哈哈笑:“自家兄弟说话就是不一样,说得人心里滚烫滚烫的,哪像你这个哥呀,谢谢三兄弟!”
赵老三拱着手,赵子一副看落水狗的表情,转身走了。
赵子儒叹一声:“祁凌致公堂设宴,结果让人始料不及,紧接着火烧县衙,导致满门抄斩,让人搞不懂呀!杨铁山,你明知道这时候不能乱,怎么偏偏就乱了?”
杨铁山嗐一声:“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几担粮食。何大爷这个人,怎么说呢,有一句话叫做,不作不死,他是故意作死,谁拿他有办法?”
赵子儒啧啧两声:“这中间到底有多大个事儿?何至于弄出一惊天大案来,奇葩,离奇!简直都可以上了。”
“我是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想做个和事佬都没来得及。一石激起千层浪啊,你杨铁山是干什么吃的,做师爷做到你这份上算是做出彩了。”
杨铁山不置可否、又无可奈何,他是百口莫辩。
赵子儒道:“我知道你因为我,所以恨他,你这是奸坏知道吗?你说你逃不脱流放之罪,在我看来,轻了,最起码也应该刺配从军,现在就应该跟丁大人去剿杀义和团的反贼!”
杨铁山嗔道:“你是不是搞错了?刺配从军和流放边关到底哪个罪轻哪个罪重?从军还是个差事,流放就是老死他乡。”
赵子儒道:“要是我来判的话,干嘛要你老死他乡?我分析人性的角度不同,你想干什么我偏不让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