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朱明成作为复旦大学的副校长,也算是香门第了,几个子女各有所成,在这民生凋敝的年代,都是衣食无忧的上等人,但是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即然有差别,就容易引起争竞之心。
朱婉和两个弟弟关系尚佳,毕竟朱泽端和朱泽明都是做学问的人,君子喻于义,不会将钱财挂在嘴上。
朱婉和朱敏是一个母亲生的,朱敏的丈夫张贺又是国泰药业的经理,所以两家的关系也不错。
唯一关系不太好的是朱玲。朱玲虽然是小女儿,也有四十岁了。她没有留在魔都,而是嫁到苏州去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初郭力振在魔都大学读,因为出手阔绰,人长得也不错,所以吸引了朱玲的目光。
朱玲听说郭家是苏州大户,家财巨万,还有人在金陵做高官,于是便靠了过去。
谁知道嫁过去之后才晓得,郭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过几年,在金陵做高官的长辈去世了,家境渐渐衰落,日子越来越不好。
所幸郭力振大学毕业,经过一番钻营,在苏州财政局做了官。
不管怎样,苏州总归不如魔都。因此朱玲回到魔都,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说大姐家的财富无法衡量,二姐也买了几栋别墅,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朱玲心里憋了一口气,偷偷看了一圈,发现秦笛连一滴眼泪都掉,顿时火冒三丈!
她一下子跳出来,伸手指着秦笛:“你这没教养的大少爷,怎么连一点儿孝心都没有?外公死了,你都不哭一声,岂不是让人寒心?”
这话骂得太重了!顿时将小矛盾彻底激化!
秦笛什么人啊?若是换个人,跟他这么说,当场便会一巴掌拍死!若是换到异界的话,说不定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了!
然而这是世俗世界,朱玲是他名义上的小姨。他如果发作的话,会让母亲朱婉很难过。所以他只是冷冷地望着对方,仿佛像看死人一样。
张贺被吓了一大跳!他知道秦家的生意有多大,也知道秦笛才是真正的决策者。可他却是朱家的女婿,没法开口训斥朱玲。
朱泽端和朱泽明都不愿在这时候起纷争,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赶紧住口,不许乱说!免得让人看笑话。”
秦菱和秦月都气坏了,然而作为小辈,也不能反口骂回去。
朱婉心里生气,狠狠的瞪了朱玲一眼,说道:“父亲刚刚过去,我们现在要商量的是,陵墓选在哪里,不能这时候起纷争!”
只有外婆柳青大声训斥朱玲:“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回苏州去!”
因为柳青知道,朱明成最看重的就是秦笛这个外孙,不止一次在家里夸他的好,即便在临死之前还叮嘱她,要让朱家子女靠向朱婉,其中的关键就在秦笛这里。只要秦笛愿意帮忙,不管是朱泽端,还是朱泽明,都会有一生的富贵。作为学者往往很清贫,但有秦笛协助就不一样了!
朱玲听了母亲的痛骂,顿时脸色铁青,心里憋的火更大了!
这时候,众人开始讨论将陵墓安放在哪里。一时间众说纷纭。
1932年,魔都有不少的私人墓穴和十几家公墓。有的是外国人置办的,特别是教会相关的公墓;也有私人投资的,一次购买几十亩土地,作为半开放的私家墓穴;更有租界当局开办的公墓。
这些人争论了好大一会儿,都说不出哪里最好。
最后秦笛开口了:“外公的墓穴别无选择,只能葬在‘万国公墓’!”
朱玲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作为小辈,哪有说话的权利?”
柳青瞪圆了眼珠子:“朱玲,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朱玲大叫:“我是朱家女儿,我为什么要滚?秦笛只是外甥,应该滚的是他!”
朱敏听她说话难听,赶紧伸手去拉,想要劝她住口。
然而朱玲火大了,怎么都拉不住。
秦笛回头看了站在远处角落里的晏雪一眼。
晏雪走上前去,悄悄在朱玲背上摸了一把,朱玲顿时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被朱敏拉到旁边的屋里去了。
大舅朱泽端问:“秦笛你说说,为什么选择‘万国公墓’?”
秦笛道:“因为魔都的土地有限,再过几十年,所有坟墓都会被牵走,只有万国公墓,能有少量墓穴保存下来。”
小舅朱泽明也跟着问:“万国公墓有何特殊之处?”
秦笛答道:“因为那是名人墓园,主要沾了宋耀儒的光。原本外公也难进去,但因为家母是三度诺贝尔奖获得者,外公的陵寝日后才有希望保存下来。”
这年代万国公墓对外开放,只要有钱都能进去安葬。但是若干年后,里面只剩下26个中国人的墓,六百多位外国的墓。其余中国人的陵墓,都被移走了!
也就是说,凭朱明成的名望,很难保住墓穴,但只要朱婉不死,墓地就不会移走。若是朱婉死了,后面还有秦菱这位两度诺贝尔奖获得者撑着呢。再者说,秦笛也不是吃闲饭的,总会想办法保住外公的陵墓。
小舅朱泽明一直在外国留学,不了解国内的情况,问道:“宋耀儒是谁?”
大舅朱泽端的儿子朱正涵已经有二十多岁了,闻言解释道:“宋耀儒有三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孙先生,一个嫁给了清先生,还有一个嫁给了孔先生。”
朱敏的女儿张兰兰则插言道:“前不久,报纸上介绍民国十大名媛,宋家三姊妹皆上榜,晏雪,秦菱和秦月也在榜上,剩下的四人则是赵四、陆小曼、林徽因和盛七。”
听了这些话,众人都明白了,此时清先生如日中天,孙先生更是民国开创者,有这些大人物罩着,万国公墓才能保留下来。
于是众人便依照秦笛的提议,在次日上午,将朱明成的遗体安葬在万国公墓。
这一天,天气阴沉,等到下葬完毕,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
众人心里都觉得很压抑。朱玲带着怒气离开魔都。
朱婉也带着儿女返回秦府。她对秦笛道:“你莫要记小姨的仇,她被怨恨迷住了眼睛,她自己不晓得……”
秦笛微微摇头:“我不会记在心上。”
在他心里,顶多将这样的人视作路人,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若是再见到,只要母亲不在场,说不定真就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