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后,宁心独自坐在角落里,用冰水敷着自己红肿的脸,久久无法回神。
“宁心,过来结账了。”一个模特突然打开房门冲着宁心喊道:“今天要算钱了。”
宁心猛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把水袋放到一边,跟着走了出去。
隔壁房间是团队的摄影师还有化妆师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的大间,走进去时,会计正在算账。
“这三天,你们就一天一百,之前说好的,然后资历高一点的就一天二百起,后天回程,你们自己注意点安全。”
说完,会计把钱都给她们算好,分给了她们几个女孩。
其中一个模特入行已经三年了,拿着几百块钱似乎有些不乐意:“哎哟,我们大老远的来这个地方,你们就给我一天二百……这样太少了吧,我在国内随随便便拍个杂志什么的,一天也不止这么一点钱啊。”
会计看了看她,冷笑一声:“既然国内的钱那么好赚,你干嘛跟我们出来啊?况且这跟你们打电话的时候就说的明明白白,你也是答应的,怎么?现在想要黑吃黑啊?”
“我也不是说要黑吃黑,就是我来的时候不知道要站在海里拍摄一天,你看昨天那风多大,我们站在海里站了一天,脚都泡肿了,我觉得这种事情你们没有提前说,我们也不知道这么辛苦,你们酌情加一点钱也是应该的啊。”
女孩说的很诚恳,并没有很强势的去要钱,只是分析了她们昨天的工作量,确实很辛苦。
别说她们了,就是宁心的脚到现在还是疼得厉害,一天一百块,这种工作量来说,有点坑。
不过宁心不敢说话,毕竟她是新人,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话。
“照你这个意思说,我还得按照杨影、苗双的等级给你付工资咯?”会计上下打量着她,满脸嘲讽:“你要是真是杨影、苗双,又何必为了这一点钱跟我们跑来这么远的地方?没有资格,就不要满嘴说大话,也不怕笑死人。”
女孩愣了愣,脸上有些诧异和震惊,紧跟着就是面红耳赤,想要反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拿着那些钱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屈辱一样的难受。
“我告诉你们,说白了,你们都是野摸,跟杨影、苗双那种高逼格的真正模特是完全扯不上边的,所以你们自己妄想是有多厉害了好吗?就你们这样,一辈子都比不上杨影,老老实实做你们的工作,一天几百,已经很多了!”
那天,宁心站在角落里,听着那会计的话,竟然也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屈辱感,尤其是她指着手指对着她们的时候,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令人非常不自在。
“怎么?还敢这样看着我啊?我说的不对了吗?你们要是有资格,就别在这里瞎逼逼拍什么,去跟杨影一样走VK时装展啊?哦……我忘记了,人家VK根本就看不上你们!”
“你!”女孩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由得握紧双手,红着双眼:“你凭什么这么瞧不起我们?我们和杨影、苗双一样同样是人,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说你还不乐意啊?”会计双手叉腰,笑着说:“好啊,那等你们那一天变成了杨影、苗双的时候,我亲自到你们面前磕头赔罪好吧?”
说完,她白了一眼,转身离去,边走还边说:“不是国际超模,倒是有国际超模的架子,加钱?想得美。”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见会计走后,几个模特安慰道:“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见,你跟那种人生什么气啊。”
“我就是气不过。”女孩被气哭了,擦着眼泪:“我们和杨影一样是模特,只不过人家走的是国际路线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做得都是一样的工作,凭什么这么瞧不起人。”
“哎……别说了。”几个模特劝说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杨影、苗双人家一场时装展下来上千万的收入,这是咱们真的比不了的事情。”
几个模特越说越伤心,干脆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哭了起来。
这还是宁心第一次看见这些模特落泪。
站在海里拍了一整天没有哭、没有喊累,反倒是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哭了。
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就像是被低气压给包裹着一样。
“你说我们这能做到什么时候?都说模特是吃青春饭的,我看我没几年了……”
“哎,你别这么说,我今年都二十六了,找我的活是越来越少了,我看到三十岁,我非得转行不可,但我其他都不会啊,我觉得我转行可能会去卖衣服吧。”
“我现在也有点摸不清方向了,你们说我们这辈子是不可能像杨影她们那样了,顶多就是钱会多一点,工作多一点罢了,这样做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几个模特开始诉说自己的艰辛过程。
宁心才发现,这些模特中,其实身世比她可怜的人大有人在。
比如那个顶撞了会计的模特,今年已经二十七,听说刚出生父母就双亡,她是别人的童养媳,十六岁就结婚了,嫁给了养她那户人家的傻儿子,结果那傻儿子二十岁就死了,她成了寡夫,为了养活孩子和父母,她十九岁就出来打工。
听说是二十三岁才接触模特这一行,中间吃得苦不比宁心少。
被人打过、骂过、还流浪过,混了好些年,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想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那个晚上,听着她们的血泪史,宁心是怎么也不得安稳。
她突然觉得,模特这个行业,确实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第二天,是拍摄的最后一天,在沙滩前的草地上拍摄。
今天,梁丘信没有来,而她们的拍摄进程很顺利,不到半天就拍摄完毕。
当天下午,团队给了她们回国的机票。
几个模特建立了微信群,说以后有工作可以知会一声,互相照应。
宁心回国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