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妈妈,考虑着接下去应该怎么处理仓鼠的尸体。
说实话,我没有觉得很悲伤。
卜卜活了三年多,已经是很长寿的鼠爷爷了,放在人类身上是值得骄傲的百岁老人,它的生命会在今年走到尽头,本来就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我安慰好妈妈,打电话通知了出去遛弯的爸爸,周末才回来的哥哥则是用短信告知的。
我放了一点干净的垫料在一个新的小盒子里,留了一小块空档塞了点鼠粮,然后把安详入眠的卜卜放了进去。
大约是明天,我会在全家人都和它道过别之后陪它走最后的一程,就像我们送别小霸王的时候一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重新回到了房间,我躺在床上望着黑暗当中的天花板,我应当很理智,也没有觉得很悲伤。
但是——
「应当庆贺的死亡」与「庆贺死亡」确实又是无法相通的两个概念。
头脑当中似乎还是有一小片不归理智管辖的法外之地,强烈复杂的情感正在那里作威作福。
“啊……”我无意识地喃喃道。
好想,打一个电话给绿。
[21]
这天,我没有怎么睡好,一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浮浮沉沉。
哥哥一大早就赶了回来,刚进门就忍不住流起眼泪,我被他神经质的喋喋不休吵醒,照理说是有一肚子的起床气要撒的,但今天比较特别,我决定还是放过他。
吃过早饭,爸爸和妈妈最后对卜卜的遗体又说了一遍再见,然后由我和哥哥带着它前往熟悉的宠物医院,和三年前一样的组队,只是跳动的只剩下两颗心脏。
接待我们的是相熟的护士,她对仓鼠的离世表示惋惜,之后依照我们的要求,拿出了宠物火化的价目表。
宠物火化有两种形式:和别的小动物混在一起,或者单独一只保留纯净的骨灰。
我和哥哥的决定是前者,首先我们都认为卜卜不至于连生后都不能够跟其他生物共享火化炉,其次,单独火化实在贵得离谱。
护士小姐告诉我们集体火化需要多等一些时间,具体时间没办法提前预知,总之会在流程完成之后通知主人来取骨灰。
我们没有异议,对视了一眼便签字交了钱。
“说起来,小家伙的一切都是这家医院给的呢。”哥哥又开始泪失禁,环顾四周感慨万千地说道。
我点点头,所以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送别方式了。
[22]
“啊……下午安。”我没想到是绿站在门外。
“什么是‘下午安’?”我条件反射吐槽了她。
绿望着我,讳莫如深地抿了抿嘴,她没有打算解释这个古怪的句子,只是弯起眼睛冲着我得意地笑着。
“进来吧?”我侧身给她让出位置。
我不记得这是具体时隔多久之后和绿的第一次对话了,不过气氛比我设想的要轻松太多,多亏了绿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她接受了我的邀请,跟着我一起走到客厅,从她家买的仓鼠笼子还留在柜子上没来得及处理,绿定定地看了它一会儿,随后拿出来一个精致的深色木盒。
“卜卜的骨灰。”她解释道。
我忍不住想纠正:“以及其他小动物的。”
绿却偏要坚持:“卜卜的。”
这下我懂了:“你让他们帮它单独火化了?”
她点点头。
“仓鼠是不能同笼的。”
她把木盒规规矩矩地摆在空空的鼠笼边,双手合十,像是在为它祈福。
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托她的福,但是,“它都死了。”
绿“哎”了一声,抬眼瞪我,不满道:“死了也是仓鼠。”
“那你们倒是按品种收费啊。”我顺势道。
“所以昨天你说的体育课又是怎么回事?”
“……”我张了张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变烫。
很好,桐江绿,长本事了,已经知道怎么打我个措手不及了。
不过,本来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好好提醒她,我虽然觉得羞耻,但也准备把话说清楚:“体育课缺勤三分之一就不能竞选学生会长了,无论什么缺勤理由。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