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如此想法的人,也绝不会因为任何有别的心思的亲密的旁人,而影响和迁怒另外的个体。
一如,大人从未因他们此前放林氏入提刑司而不信任他们,同他们置气。也没有因为无涯卫偏心帮她而多一分的殷勤。
世人皆苦,皆累,皆想寻一个让自己活得容易的法子,因而总是怨怪别人。
能如他们二人一般通透且自苦的人,真是不多了。
也不知随风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一低头,见他嘟囔道:“唉,伯懿兄弟今早幸好不在,不然看到这一幕,得多难过啊。”
耀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踢了他一脚:“你不是有事来禀报大人吗?还不快进去?”
踢人的力道恰到好处,随风“哎呦”了两声,似只蟾蜍一般蹦进了法谨堂,双手撑地这才站稳了。
自然也打断了自在闲聊的二人。
“你今日报信儿的架势,倒有些独特啊。”
听到玉浅肆的打趣,随风闭了闭眼,想也知道,罪魁祸首定然已经逃远了。此时若将耀光供出来,难免要解释自己为何蹲在门外,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人自己在偷听吗?
于是盛满了讨好的笑:“司尹大人,马风被判了斩立决,将于今日午时三刻行刑,属下是想问问您,要不要去观刑啊?”
马风,便是此前被玉浅肆断了一条腿的马参军。
因着断头案在京中影响甚广,他作为京中官吏,却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妨碍办案,被圣上朱批斩立决,不必等到秋后了。
也就是说,今日午时三刻后,断头案才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不必了,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王嵩见随风似是还有话不吐不快的模样,了然起身告辞。
“少主,”玉浅肆见他要走,连忙道:“我还有一事需要少主帮忙。”
“方才你问了我那么多关于大明宫宫中侍女擢选制度与要求,我便知晓你有事问我。”
说着,王嵩又坐回了原地:“说吧,怎么帮你。”
“除了这些宫女的管理规范,我还想要一份大明宫的宫女名册,所有年龄同公主相差三岁以内的宫女名册。”
但这个范围还是略广。
她又补充道:“一年以内还活着的宫女的名单整理给我就好。”
王嵩了然:“如今生死不论?”
“嗯,如今生死不论,失踪的也要算进去。”
宫中自古以来就是销骨窟,自然有很多平白无故死亡或失踪的女子,她们是那座宫城赖以维系运转的基础,却也是最被蔑视的存在。
身若蝼蚁,命比纸贱。
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哪怕是得罪了有些小权势的内侍,轻则重伤,重则失踪丧命,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这件事让她去做,却有些难办。
即便是有御命,大明宫也不是她可以随意搜查的地方,更何况,宫内的情况要被朝堂还要复杂,对她来说都算不上两眼一抹黑,而是彻彻底底的瞎。
因而,只能交给少主来办。
“好,我今日入宫便去帮你寻一个妥帖的人整理,尽快交到你手上。”
“多谢少主!”
笑意盈盈的送走了王嵩,玉浅肆一回身,看着杵在堂内鬼鬼祟祟的随风。
没好气道:“说吧,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寻我?”
“嘿嘿,属下只是想,既然断头案已了,大人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今日是不是需要喝点好酒啊?”
不提则罢,一提起这个,她倒真的被勾起了馋虫。
近来事繁,竟然忘了这茬。
现在一想起来,满嘴药的苦涩更让她难耐。
可随风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说这个?
“算你有些良心,”她也懒得再想,扔给他一块牌子:“去吧去吧,拿着凌云牌去给我打些凌云醉来。”
随风松了口气,领命去买凌云醉。
伯懿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啦,剩下的,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当玉浅肆品着凌云醉,听着身后的竹墙清悦时,伯懿抱着两小坛泥封的酒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