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总说我们家的祖辈要么就是荣归故里,要么就是客死他乡,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对阿娘这么信誓旦旦的话,我是嗤之以鼻的。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有洞我就钻洞,没洞我就刨坑,怎么可能没有第三条路走。
——————————云锦
大街上,一个白衣身影东跑西窜,像是个上下游走的地蛇一般,这钻一下,那躲一下,后面大喊的声音如丝线般缠绕在耳边,让少年在慌乱逃窜中肩膀也忍不住习惯性的抖动了两下。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过两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你反了天了你,还敢去喝花酒?”
周围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路边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茶肆酒楼的门口不时的有探出脑袋的看客,路边摊位上的小贩们急忙拿出来事先准备好的筐筐篓篓护好自己的东西,而此时看热闹的也都腾出一大片地方,给站在中间的紫衣妇人让出一片空地。
落日的微光折射在女人微怒起来的眉目上,发间一只紫色玉兰花钗,腰间和袖口的衣带处绣着精致的云纹,手里拿着条银色的长鞭,鞭首处雕刻着卷云纹,上面镶嵌着一块上好的紫色玉饰,如丝绸烟雾般缠绕在那里。
妇人周身打扮端庄大气,一看就是哪个大家族或者官员的夫人,可是眉目凌厉,将那好好丽色遮掩了下去,反而增添了抹江湖儿女的豪气。
手中的鞭子“啪,啪,啪啪”地打落在地上,银色的丝线似乎在周围人的面容上映射出几道微光。
地上的石板处灰尘与碎石并起,带起一阵缥缈的雾霭。
她对面是那位已经无处可躲的少年。
长身如玉,一把题着山水的白玉象牙扇遮挡在脸上,另外那只手背在身后不断地的打着手势,猫在人群中的人影一溜烟飞奔着跑远了,站在前面的妇人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消失的人影。
看着面前的少年,她冷冷一笑,“啪”的一鞭子把那把扇子抽到了旁边,打落在地,乳白透彻的扇面上沾染了路上的尘埃,凄凄楚楚的躺在漆黑的石路中央,幸亏此刻接近傍晚,并没有什么车马从这条路通过。
那少年飞快的跑过去,心疼的捡起来,抬起了一张俊美灵秀的脸庞,眸光澄澈泛着薄薄的雾气,气质温雅,仪表端庄。
任谁看到也不禁要赞叹一句:好一个钟秀毓灵的佳公子。
可这前提是他不要开口说话。
他苦着张脸,清亮的嗓音看着对面的女人诉苦道:
“娘啊,我的亲娘啊!这可是第九把扇子了,这个月可还没过半呢,你再这么打下去,我可没钱买扇子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眸光哀哀楚楚,用身上白净的袖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扇子上的灰尘,连缝隙处都用手指伸进去抠弄了出来,看着中间几片扇叶处裂开的那道道痕纹,他眉毛跳动的厉害,嘴角抽了抽,可怜巴巴的又摩挲了两下,最后发现无果后,身上的肉好像都在发疼。
妇人站在不远处冷冷一笑:
“没钱买扇子?我恨不得把你这身衣服扒下来,让你身无寸布,看你还怎么出府逛窑子。”
周围闻言的小贩民众,听到这话,纷纷侧目看向别处,耳朵却支棱着听着这边的声音。重点是不能仔细看,不然这守寡的将军夫人,气的会殃及池鱼的。
更何况,这看热闹也要分看谁的热闹。
面前这位可是权倾朝野的一国之相,虽然看着玩世不恭的,但人家可是当今小皇帝的帝师,更是官位显赫的右丞相。
最主要的是这丞相大人不好惹啊,现在看他热闹,过后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围观的群众三三两两的散开了,该干嘛的干嘛,买簪子手镯的接着在叫喊,卖水粉的旁边站着几个小姑娘,羞红着脸偷偷打量着站在马路中间,被拎着耳朵的少年,虽然哎哎呀呀的咧嘴有辱斯,但并没有影响周身的仪态,反而增添了几分活泼与灵动,带着少年人雌雄莫辨的稚嫩。
云锦用手巴巴的捂着耳朵,痛呼道:
“娘,娘,好娘亲,您不能这么拧了,耳朵要掉了。”
“这样多不雅,我明日还要给皇上授业解惑呢,再说,我是丞相,这样影响多不好啊。”
听到这话,妇人脸色有瞬间的怔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凌厉的神色一瞬间平和,她缓缓地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