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个身,看见宁馥闭着眼睛。
但她的睫毛在颤动。
像悄悄振翅的蝴蝶一样。
宁舒英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饿啦?”
“我知道你饿了,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别假装!快点承认,承认了我去给你找吃的去!”
那刚刚眼睫毛还在轻轻颤动的人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几乎都能看见她的眼睛那在薄薄眼皮下面转动。
根本就没睡着嘛。
然后人家还像模像样地翻了个身,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好像一点儿都没听见宁舒英的“要挟”。
宁舒英猝不及防地对着那一头黑亮茂密头发的后脑勺发了几秒钟的呆,这才无奈地笑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爬出行军睡袋,悄悄溜进了医院炊事班的临时小厨房。
——收获不多,只有剩下的一只红薯。
宁舒英想了想,顺便拿了一捧浆果。
大家每天的口粮都是定量的。
即使战地医院作为“后方”,不那么像最前线的战士们的日子一样艰苦,日用补给大都数时候都能送上来,每个人不至于饿着肚子抢救伤员,但也的确有限。
男兵一天一斤二两的定额口粮,女兵是一斤。像方便面、罐头、饼干这些,更是需要配额的。
饭量大的只能自己想办法。
那些浆果就是这一带丛林中很常见的果子,当地的山民吃不饱饭,也时常采来充饥。
这果子汁水丰沛,味道却很一般,如果没熟透还容易麻舌头,只吃几颗就会把人连嘴唇带舌头都给染成紫黑色,像中毒了一样。
炊事班里放了一小筐,是去河边打水的战士们顺手弄回来的。
宁舒英就拿着这些东西回了屋。
那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处,被子卷得严严实实的。
宁馥是苗寨出身,没来这里前就很懂得防毒虫蛇蚁,宁舒英也是被她屡次提醒,才学会睡觉的时候把被子牢牢掖好的。
她俩共用的这一条被子是簇新的。
这大概也是宁舒英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家当中最最珍贵的一件了。
不是标准的军被,而是带撒花底儿的被面。她宝贝的很。
——宁舒英骨子里还是有一点点叛逆和小资的。她不喜欢千篇一律的军绿色,这条被子若是放在她从前生活过的地方那是土得掉渣,但现在却是不可多得的“时尚单品”。
别的女卫生兵,全都羡慕她这条被子呢!
宁舒英的目光在被子上停留两秒,欣赏了一番。
“你真的睡着啦?”她压低声音问。
又问了一遍,依然是没有回音。
就仿佛那一声“咕噜噜”的动静,和在眼皮下乱转的眼睛是宁舒英自己错以为真的一个梦似的。
宁舒英默默走过去,将那一小块已经凉了的红薯和一把黑色浆果放在了宁馥那头的被子旁边,然后自己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宁馥起得很早。
等宁舒英睁开眼的时候,她都已经穿戴整齐了。
口罩也带上了。
宁舒英主动叠被子,发现红薯和浆果都不见了。
她正要说什么,便听宁馥咳嗽一声,“快点,磨磨hengheng的做什么?伤员还等着换药呢!”
宁舒英憋住一声笑。
“英子,英子,小宁怎么了?”
小王趴在担架床上晾屁|股,一边肩膀还缠着绷带,但精神很不错,一个劲儿地跟宁舒英招手。
他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身上的脓疮上过药以后只要保持通风和干燥清爽就可以得到控制,肩膀上的一枪,子|弹卡在了肩胛骨,做了手术已经取出来了。
取子弹的时候没打麻药,倒是给疼了个半死。
——麻药是给危重伤员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