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发出的荧光,映照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
影像资料是模糊的。
高清的放映技术让屏幕中的颗粒更加明显。
流民挑着担蹒跚前行,前面是儿女,后面就是全部家当。
士兵们在战壕中交谈,抽烟。
行军队伍中的骡马嚼着草料。
鸟群一般的飞机从惨白的天空中掠过,然后无数黑点从空中落下。
——在地面炸开一片火雨。
这样的画面,大家在电视上、在电影里,在无数爱国主义教育的课程PPT中都已经看过无数回了。
仿佛千篇一律,确实不能吸引多少注意力。
也不能怪他们。
他们不是不知疾苦,不是缺乏同理心,他们有自己的问题,自己的愁绪。
只是生在和平年代,老电影式的战争的画面带来的冲击,远不及他们现实生活中考试成绩的压力和请传奇的烦恼。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懂的。
只有宁舒英,站在人群之中,目光怔怔。
她……她经历过。
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她身在其中。
她曾经一路颠沛,从整个国家版图的东北,流落到西南;
她也曾在战火中四下奔逃……
然后,终于拿起木仓,挺身向前。
“白马山寨中的土匪,在一次次诉苦大会中蜕变为被苦难凝聚的兄弟,在一堂堂‘思政’课中,思想被燎原的星火点。”
“而这位‘白马夫人’的故事和传奇,时至今日,依然在松涂县的老百姓之间,口口相传。”
“……宁馥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在白马山的匪寨之中,组建起了由精锐力量组成的侦查排和战地急救班,也就是整编第十八团独立侦察营和战地医疗班的前身。在死守2201高地的战斗中,敌人对整个高地倾泻了上百吨的火炮和弹药,在这种近乎毁灭式的轰炸中,混编第十八团坚守阵地到了最后一刻,成功击退敌军的进攻十余次。”
“在惨烈的战斗中,十八团的医疗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们用担架抢救伤员,担架不够,就用抬、背的方式转移受伤的战士。他们用有限的条件和资源,最大限度地去拯救士兵的生命。
天门山一役,十八团医疗班十名战士,他们训练有素、高效镇定,救护了全团上百名伤员,极大地保存了有生战斗力量,为这场战役的胜利和第十八团建制的留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同时,医疗班也配备防身用手木仓。在宁馥对医疗班的训练要求中就有一条,——‘既是医生,也是战士。’”
“他们一边救护伤员,一边击毙敌人,在战事最紧张的时刻,面对敌军搜山的一个分队,为了保证隐蔽着伤员的临时战地救护所不被发现,六名医疗班成员毅然出击,分头行动,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引开了敌军,保全了藏有伤员的救护所。”
“他们中,有曾经的江湖游医,也有留洋归来的高材生,还有两名年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这六名医疗班成员且战且退,最终在子弹耗尽的情况下誓死不降,跳下山崖。”
宁馥的贡献,不仅在于带出了一支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抗日队伍,也在于她带来了先进的战地救护理念,科学的战地救护方法,更在于……她在一群人的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信仰”的火种。
滇缅一战,多少英魂长留异乡。
白马山这一支曾经被无数人看轻、蔑视,以为不过是乌合之众,绿林草莽的力量,如同一支尖刀,随着鸣锣出兵的悲壮,直刺入侵略者的咽喉。
而白马山的精神,也在他们斩断自己所有退路的一刹那,永远铭刻在怒江之畔。
巍巍天门,滚滚怒涛。
那一群曾经是骗子、混混、农民、猎户和贩夫走卒的人,只是回头略一遥望,就渐渐地消失在山雾之中了。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仰”。
只是心中一个朴素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