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镇周一旁道:“虎牢既失,瓦岗再无后顾之忧。洛口仓、月城如今已被瓦岗加固,有重兵防御,王郡丞凭地势对抗倒是无可厚非。”
萧布衣点头,“王郡丞用兵甚精,百战百胜,早有明证。可在我看来,眼下我们却需要注意一点。”
卢楚问道:“不知道萧将军有何高见?”
萧布衣听黄仆江说及虎牢一事。早就一路琢磨,这刻已经胸有成竹。
“高见不敢当,只是粗浅的分析,若有不妥,还请越王、两位大人指正。”萧布衣微笑道:“时不同往昔,我们现在的策略当然也要随机而变。其实屡次败瓦岗的良机都已经错过。圣上地五路大军仔细数数,如今只剩下两路。虎牢失去,瓦岗重兵屯守洛口,再抢洛口仓在我看来,已经是很艰巨的任务。”
“那依萧将军的意思是?”张镇周问。
萧布衣微笑道:“我们现在内乱已平,瓦岗气势正猛,我们势弱。不能奢求一鼓而胜。当以相持为主。虎牢虽归瓦岗,可瓦岗现在有两大致命弱点难以根除。我们只要抓住这两点,终有击溃他们之日。”
越王也来了兴趣,“不知道瓦岗有何致命弱点?”
“第一点当然就是粮草供应问题。”萧布衣沉声道:“瓦岗势众,全仗洛口、黎阳两处粮仓,此两处粮草最少可供百万人食用十数年之久。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瓦岗这是优势,当然也是弱点。他们固守洛口,李密或许有雄才野心,可手下却非如此。只要我们让王世充不断地向洛口仓施压,盗匪必定人心惶惶,无心远图。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洛口仓可以让瓦岗壮大,亦可让瓦岗自缚手脚!”
张镇周赞许道:“说的好,不过就算王世充和李密僵持,我们也不过是个不胜不败之局,我想萧将军绝不满足这等成绩。”
萧布衣笑道:“张大人说的不错,其实要想解围东都绝不能指望固守城池,我们东都眼下还有精兵十数万,训练有素,绝非瓦岗能比。若是主动出击,东都之围不解自解!”
“主动出击?”卢楚、张镇周都是大惊,卢楚沉稳,犹豫道:“萧将军,在老夫看来,瓦岗势强,东都还没有到主动出击之时。”
萧布衣微笑,“柔不可守,一味等着人打过来,总有输的时候。现在瓦岗势强,我们出击倒不是指望能击溃瓦岗,而是要进攻他们地第二个弱点。”
“他们的第二个弱点是什么?”
“内乱。”萧布衣肃然道:“李密鸠占鹊巢,瓦岗早有隐患。如今势强,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据我所知,翟让素来没有争夺天下的大志。只要我们出兵袭击打几个胜仗,造成反攻之象,瓦岗军心不稳,必定分崩离析,到时候就是我们地机会!”
卢楚、张镇周都是点头,精神大振。
萧布衣微笑道:“可如何出兵造势还要和两位大人详细商议。”
卢、张二人点头,隐约见到希望。越王见到三人分析形势。自己却是插不上嘴,也不想干扰三人的思路,起身告辞。小刘良娣随后回转休息,三人不好在呈祥殿详议,卢楚建议道:“做事当趁热打铁,今日先到我府上商议,不知道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萧布衣和张镇周都是点头,三人并肩离去,一时间意气风。
越王回转后宫,却是呆坐了良久。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扭头望了眼。见到是母亲,慌忙站起,只是转身之时,拭掉眼角的泪水。
挤出笑容,越王勉强道:“娘亲,你找我有事?”
小刘良娣见到儿子眼角的泪水,轻叹声,“侗儿。你哭了?”
杨侗半晌才道:“娘,我有些伤感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小刘良娣拉过儿子坐在身边,伸手去摸儿子的脸。想要去笑,可扁扁嘴,珠泪已经从如玉般的脸颊流淌下来。
杨侗有些慌忙了手脚,想跪下来赔罪,小刘良娣却是一把拉住了杨侗,含泪道:“侗儿,我知道……苦了你。你不知道……你说出不愿出生在帝王之家地时候,娘亲心口刀剜般地难受。”
杨侗慌忙道:“娘,孩儿只是随口一说。惹娘亲不快,实在是孩儿的不对。”
小刘良娣伸手抚摸杨侗地黑,苦笑道:“侗儿,你总是这么懂事,可越是如此,娘亲越觉得难受。你爹死的早。好在圣上对你还是疼爱,可娘亲一直和你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人,从来没有奢想过……”她欲言又止,泪珠扑簌簌地落下,“娘本以为我们母子以后衣食无忧就好,哪里想到圣上遽然去了江南,却把这东都留给了你。裴小姐说地不错。匹夫无罪、怀壁有罪。侗儿你太过年幼,又没有雄心。却镇守东都,无疑会引盗贼重臣窥视。娘亲其实也是一直胆颤心惊,可皇甫无逸绝对不怀好意……”
杨侗叹气道:“好在他终于下狱,不然每日上朝,孩儿都是如芒在背。其实孩儿觉得早杀了他免除后患,却不明白萧将军为何留下他。娘……你觉得萧布衣是否信得住……我只怕……”
小刘良娣轻叹道:“侗儿,无论如何,你既然决定和萧将军合作,就要全盘相信他,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以免惹来杀身之祸。萧将军无论如何都是个谦和的人,比起皇甫无逸要可信的多,娘虽对他不算了然,可裴小姐说这是我们地机会,道信高僧亦说萧将军仁厚,我们孤儿寡母当然不会去想什么高位,你想想自古以来,如我们般的地位,进退两难,下场都是凄凉无比,每天娘想到这个地时候,都是胆颤心惊。如今我们还有权利,适宜早些做主,若是被人夺了去,仅有地家底都会不见。现在娘只求你平平安安,若因此让你受到什么委屈,你责怪娘就好!”
杨侗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母亲怀中,哽咽无语。
小刘良娣也是泪流满面,只是抱着儿子,“苦命地孩子。”
“娘,我不怪你,从来没有怪你。”杨侗抽泣道:“要怪,也只能怪我们母子落入帝王之家,身不由主。娘,你放心,我知道以后怎么做。”
小刘良娣伤心不已,安慰完儿子后起身回宫。
孤单的坐在宫中,走到一座佛龛前跪下,流泪低声祷告,“求佛保佑,侗儿年幼,不能自主。出身帝王之家,却命运坎坷。若真的有罪孽落在他身上,我愿亲身承担,不求侗儿富贵荣华,只求我儿今后平安喜乐,再无性命之忧……”
她说到这里,泪水断线珠子般的流淌不停,只求佛主能见到她地诚意。可她跪在佛前祈祷之时,却不知道儿子也在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