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双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按在池底,让江落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
他想,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岸边宿命人和滕毕的对战声音传入他的耳朵,碎石溅入了水池中。但江落升不起任何的希望,他知道滕毕打不过宿命人。
其实也是他低估宿命人了。
即便被夺走了一半的力量,即便被重伤,宿命人的回击也防不胜防。
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身体的痛苦如附骨之疽,江落这两周所经历的疼痛,是他一辈子以来最频繁最深刻的一次。如果是怕疼的人来,估计已经疼死了。
江落这一次仍然流出了很多血,但没有一只恶鬼在旁边用冰冷的手给他擦血了。
都说人快要死了的时候,脑子里会闪过过去的画面。或许是缺氧造成的幻觉,江落也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记忆。
从小时候到长大以后,有痛苦有快乐。和人群狂欢的场景很多,自己独自一个人的画面更多。枯燥的设计院作图,电脑桌上一只孤零零的打火机。熟悉的朋友,不熟悉的陌生人一个一个闪过,最后竟然定格在了恶鬼的脸上。
江落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不甘和酸涩。
这股感情浓烈得让他牙齿颤抖,在痛苦和窒息带来的死亡之前,以前从未细想过的情绪在这会迅猛堆积,一鼓作气地冲过了江落的阈值,瞬间打破了他的所有故作冷静和理智。
江落蜷缩着,手指颤抖。
他死死咬着牙,突然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自己对恶鬼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刻意忽视的感情,不想承认的服输,在生死之前,就这么清晰明了了。
江落心中的难过几乎瞬间冲上了喉咙,他想,原来我喜欢上他了啊。
可他还要跟池尤分手呢。
但多可悲又可笑。
他的倔强到现在才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明白了之后,不管是分手还是在一起,他再也见不到池尤了。
……
山下。
池尤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不安。他不停地在山脚下走来走去,步伐从游刃有余的优雅变得越来越躁动。
随着时间流逝,他心头的阴霾不止没有减缓,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池尤竟然有些不安。
察觉到自己竟然在不安之后,池尤几乎嗤笑出声,笑话,他怎么可能会不安?
但他的笑刚刚扯起就变得僵硬,恶鬼的嘴角无法再往上扯起分毫。恶鬼终于放弃欺骗自己,他快步走到山路前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武山,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面无表情得吓人。
空气干燥,人心浮躁,隐隐有种什么大事快要发生的感觉。
池尤的唇抿得越来越直。
在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烦躁时,腰间的三颗痣突然发热了起来。
池尤猛得一愣。
三颗痣在发热,这代表着他的“另一半”正处于生死危机的关键时刻。
池尤的眼神倏地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身后的黑雾出现快速包裹住他,化成一团黑雾毫不犹豫地往大武山上赶去。
龙泉里的动静越来越小。
滕毕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他硬生生地扛着宿命人的一击不管不顾地冲到了池边,伸手就去拉池里的江落。
但他的手刚插进浑浊的白色水里就疼得猛得抽搐一下,滕毕收回手,他的手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滕毕疼得满头大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痛苦地护着自己的手,强忍住剧痛朝着池底大叫道:“江落!”
本能告诉他,这个池子里的水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只要他敢进去,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宿命人并没有趁机袭击滕毕,他也看向了龙泉,眼中复杂情绪闪过,“这是龙脉中最精华的部分,对邪祟的压制最为厉害,你救不了他。”
滕毕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拿大刀捞着江落,“江落!”
宿命人皱眉,将他拽远池子,“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啊啊啊啊!”
滕毕红着眼睛怒吼,拿着大刀反手朝他狠狠捅去,“我要杀了你!”
宿命人轻轻往后一跃躲开,他突然抬眼往头顶的黑洞看去。
黑洞里忽然钻了进来一团淡色的黑雾。薄雾稀薄,勉强有一个人的大小,黑雾落在地上散去,露出了被黑雾包裹着的恶鬼。
宿命人紧紧盯着池尤,眼中神色快速变化。
池尤终于来了。
滕毕不敢相信池尤竟然来到了龙脉最深处,但他这会已经顾不上其他,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道:“主人,江落在水里!”
恶鬼表面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但他的脸色却比平时苍白了很多,眼睛也染上一层血色。
他看也没看滕毕和宿命人,径直走到了湖边,什么都没说,直接跳进了泉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