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乾清宫。
皇帝在翻着从朔方镇来的奏本,并与今年初新入侍从室的范玉昌说,“眼看就要十月了,想必草原上的温度更低,王守仁领兵向来都是料敌在前,估计也快要有消息了,你注意催盯一下,有任何动向,第一时间来禀。”
“是,陛下。”
这范玉昌便是已故阁老王炳的孙女婿,王炳死后,皇帝待之极尽恩宠。外面人都说可惜王炳断了香火,这要是有子孙在世那荣华富贵也享用不尽了。
其实朱厚照倒觉得这样更好,很少有人家是连续三代仍出能人的,但是挑婆家则不一样,这范玉昌算是他可以挑选的。
人品、家世、才学关键是能力,这都是一时之选,一方面是挑给王炳当孙女婿,如此一来显示他对臣子的厚恩,另一方面,重用于他也算是给国家选材。
而范玉昌因为这一层关系,也与皇上多了层特别的联系。
这个世上,想造反的人少,想尽办法抱住皇帝大腿的人多,不要说皇帝了,其他官员的大腿都难抱。
范玉昌算是其中最走运的,他一步到位,少走了许多弯路。
也省却了许多烦心之虑,既然和皇帝有此渊源,只要办事敞亮,少不了他的一片似锦前程。
侍从室靳贵走了,景旸也出访去了,现在就剩谢丕和他,因而最近几个月,范玉昌的事务也很繁重,人都清瘦了点。
在他的边上,是户部尚何鉴、兵部尚璟和新任的工部尚张子麟。
上任工部尚毛纪因为惹怒皇帝,被皇帝革了功名,连带毛氏宗族所有人全都贬为平民,然后任其回乡种地去了。
这几个月以来,工部尚一直空缺着。
左侍郎、右侍郎自然都有心接任,不过天子一直不表达意思,王鏊和杨廷和也不如杨一清强势,所以虽然官员们提了几次如何如何不好,还是被按在原地不动。
朱厚照之所以如此,就是不想把用人的权力随便在放给他们,大概是平静了几年,一个个的都开始和他‘唱反调’。
于是细心考察之下,挑选了河南布政使张子麟入京。
实际上,布政使是从二品,工部尚是正二品,从品级上来说,如此调动一人,并不过分。
不过品级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一回事,看似只差一级,可尚能经常见到皇帝,布政使一年也就几次的机会,还得皇帝想起来宣召你,这就看运气了。
所以这个提拔算是很大的跃升。
张子麟是成化二十年的进士,说起来今年已经五十七了,算是老龄官员。
也正因为此,他有很长时间的地方任职时间,经验很是丰富。
在任河南汝宁知府期间,他执法公正、赋税均平,政绩卓著,吏部推其治行,谓全国第一。
任山西参政期间,泽潞等郡饥荒,他开仓赈济百姓,使数万灾民得救。
任职湖广期间,巡抚荆南,正遇灾荒,他奏请朝廷,放粮赈济,又使0万灾民得救。
任河南布政司时,一些官僚权贵仗势胡作非为,他严加惩治,地方得以安宁。
不过能在大明做到布政使,履历都是很亮眼的,过程中也不止他张子麟一人,是朱厚照谨慎起见,又让尤址暗中派人对几个候选人进行了一番暗中调查,最后才挑中人。
在朝廷六部之中,一向以礼部最重,这道理不必说,反正尊礼嘛,朱厚照也不会闲得没事去挑战这个东西,所以算是默认。
其后便是吏部、户部。
工部呢,大多被人以为是比较不重要的衙门。
但到了正德十一年,形势已然变化,便如工部的虞衡司,负责桥道、舟车、织造、券契等等关键之物,更不要提在火炮、船只、纺织等行业中所需要的工匠了。
工部算是朱厚照常会召见的几个尚之一。
而通过任用张子麟,打破这几年以来官员互相推荐任用人员的默契,同样是皇帝对先有官集团的压制。
这个作用就在宣布的那一刻,所有人震惊之下就会明白,大明朝做主的还是上面坐着的皇帝。
至于今天户部、兵部和工部三位尚一同入宫,也是遵照皇帝旨意。
朱厚照说:“这几日来朕观江南来的奏本,一副隐隐的要把‘山高皇帝远’这句话变成实际给朕瞧瞧的架势,也不知道是不是朕说不明白,还是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朕都说了,刘瑾是遵照圣旨清丈田亩,还有人不停的说朕是被蒙蔽了,错信了小人,言下之意,朝廷的清田令应该停下来。是不是江南的风太温柔,吹得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斗争?”
三位尚都不言语,江南的事情很邪性,他们不知道要怎么说。
皇帝极有主见,那就听他的好了。
恰在此时,王鏊、杨廷和和张璁也一并前来。
一看他们着急的面色,朱厚照就明白了许多,“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