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浔州府衙,开了烤羊美筵。
陈道玄就爱吃这个,大把孜然大把辣子,洒上去就香飘十里,烤熟了拎条羊腿,再来一碗这时候的腌臜酒,真是痛快啊。
女人们当然是在宅内用膳,庞珏和母亲相见,很是抱头哭了一顿,晚膳时她们都在内堂,本来也叫了樊朝英、陆麟的,但她们俩是女中英雌啊,也要大碗喝酒,而且不把自己当内眷,就婉拒了。
直到庞珏看到她们和樊氏三粗以及张东泰、裴域、陆温一起站在庭前烤架一侧拎着羊腿端着酒的吃相,才知这是俩猛妞,非是闺秀啊。
这些人簇拥着陈钦使。
因为陈钦使亲自给他们烤羊腿呢,这是多大的荣殊?
‘了玄’在一边给调理火候,时而洒点佐料,如今他跟着小师叔祖也就信了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的谒语,谁要是拿破戒之类的话训自己等罗汉,便告诉他这句是小师叔祖的训诫,不敢不奉。
没见‘了玄’他们这一阵都快吃成猪头了吗?
除了羊腿、酒,还熬着一大锅羊汤的,也是陈道玄的手笔,洒入碎的孜然和椒粉面子,加上碎成丝絮的羊丝丝,吸溜一口入喉,香啊。
哪怕在寒气中,这一顿烧烤羊美食也予他们深极的印象。
樊陆二女也是吃开了胃口,都捧起了第二腿羊腿。
看到内堂窗里的庞珏都快坐不住了,羊腿这般吃法,真的香吗?
就在她心里念叨着时,陈道玄将又烤好的三条小羊前腿放进木托盘里,让一獬卫送进去给珏小姐一家三口。
……
庞乃权可算熬出头了,见到女儿就跟见了他‘亲娘’似的,居然都委屈的哭了,小声哭诉说‘爹爹被那个姓张的统军欺负惨了啊,好女儿一定要为爹爹做主……’
庞夫人听的差点没笑哧了,就白了一眼丈夫。
庞珏知道是说张东泰,却故意假模假式的瞅了瞅,“张生阳吗?”
“正是,正是那个腌臜狗才,好闺女啊,你禀明钦使,好生替爹爹主持一个公道吧,真给欺压惨了,爹爹都不想活了。”
要说告状的话,庞乃权实是‘天下第一人’,没人比他更会这个。
他在京中有个绰号叫‘状王’,就没有他告不倒的官吏,其实呢,都是给他爹庞太师脸面罢了,还状王?你咋不是屁王呢?
庞珏淡淡道:“张生阳乃是钦使心腹爱将,这番他统率先锋军,星夜奔袭八百里,才赶在那日救下爹娘,怎就好恩将仇报?若让钦使知晓爹爹是这般人,只怕日后……”
日后如何,珏儿没说,让爹爹自己思量去吧,他又不是真蠢。
庞四爷不由噎了一下,忙瞅夫人,你倒是帮我说两句啊?
夫人假装没看见,正好獬卫托着木盘入来,羊腿之香已溢满内堂,后面另个獬卫端着一盆子热气沸腾的羊汤。
“珏小姐,这是钦使大人亲自烤制的小羊前腿,他说前腿肉嫩,食罢不虞腹涨,加上滚热的羊汤,最是开胃驱寒,三位慢用……”
“烦劳二位,替我谢过钦使大人。”
“喏。”
两个獬卫退了出去。
“啃你的小羊腿吧,甭就琢磨着告这个告那个的,那张生阳悍猛无敌,一戟就劈死那个腌臜匪首,又第一时间救出我夫妇两个,他不给好脸是何用意,你心里真就没点数?”
庞夫人一边说,一边递了小羊腿给丈夫。
庞四爷闷哼一声,也抵受不住羊腿的香味,接过来啃了起来,入口就是辣味异香,以前未食过这种制法之羊肉,居然如此之香?
庞珏也奉了条羊腿先给母亲,“娘亲,你也吃。”
“娘怎吃的了一条腿?咱娘儿俩撕扯着这一条吃罢。”
“娘,我也想象他们那般抱一条啃啃,感觉那样才吃的香……”庞珏笑着拎起托盘中最后一腿,学着他们吃状横咬撕拽起来。
庞夫人差点笑起来,“也罢,娘也不淑女一回。”
母女俩都拎起羊腿啃将起来。
她们还未吃多少,庞四爷的一条腿都吃光半边了呢,似噎住了,忙盛了碗羊汤咕噜咕噜喝起来。
“哇,好汤,比参汤还要香啊,未曾尝过如此鲜羊汤,开胃呐。”
四爷看出来了,女儿是不会帮自己做主的,自己是白受了张生阳那腌臜的欺负,适才爱妻说的话似隐含着其它东西,难道是……陈道玄授意那憨货的?
他一念及此,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