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凝嘉点点头表示理解,却又问道:“所以舅舅就选中了平王?可那时平王还很小吧。”
墨敬染当时应该才三岁,平王比墨敬染还要小些,谈辅佐实在是有些早。
黄孟道:“不错,那时他们都还小,而我当时除了滔天的恨意,也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我知道若没有足够的能力,什么也做不了,那几年我表面上闲散度日,但却暗中积蓄力量。
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便开始计划接近平王,一来为了牵制翰王,二来也是为了以后有机会时给昌明帝致命一击。
其实他们父子情分浅薄,不需要我挑拨,平王也不会对昌明帝有什么亲情可言,我当时就想让他尝尝被亲近之人伤害的滋味,我要看着他众叛亲离,自食恶果。
在那之后的五年里,我曾对平王舍身相救过三次,这才慢慢的换取了他的全部信任。”
其实黄孟没有说的是,除了最后一次是如今的皇后和翰王母子二人搞的鬼,之前的两次都是他自己安排的人。
皇室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暗下杀手,铲除异己的手段,所以几乎不需要黄孟过多引导,平王就已经自动认为是翰王一党动的手,慢慢的这二人之间也就越发的水火不容。
“在我辅佐他的第三年,有人在离英州五十里的骊阳山上发现了一座金矿,英州刺史知道后没有直接上报朝廷,而是选择先告诉了平王。
平王被这巨大的财富冲昏了头脑,想要暗中据为己有,但他当时年纪尚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便找我商量。
我就告诉他采矿需要用人,想掌权更得需要有人,所以之后英州的兵马便越招越多,之后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黄孟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墨敬染,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过他,他的计划里也与墨敬染没有任何关系。
可听着的这二人都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已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墨敬染忽然问道:“我在宫中没遇到阿凝之前那几年,舅舅可是一直在尚京?”
黄孟一愣:“……是。”
“所以,我恍惚记得小时候好几次遇险总会有人恰巧经过救了我,可是舅舅暗中安排的?”
黄孟顿了顿,叹息道:“唉,其实也不全是,当时我虽然有心护你,可孟家已失势,除了一些死忠的部下外,我手中能用的人并不多,因此,我便暗中找了定北侯,恳请他看在与你外祖父多年的交情上照拂你一二。”
箫凝嘉忽然想起墨敬染曾经与她说过的关于定北侯的事,恍然道:“难怪……”
“那我刚刚下山时,在回北齐途中,提醒我小心有杀手的人可是舅舅安排的?”
黄孟点点头:“是,不过后来看到你身手那么好,我就把人都撤回来了。”
墨敬染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所以,您最开始暗中积蓄力量,其实是为了保护我,对吗?
您辅佐平王,其实是为了让他与翰王互相牵制,这样他们就都顾不上找我的麻烦,对吗?
还有,今日我召集的军中将领,他们对我赞誉有加,甚至有些崇拜,而对平王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您暗中架空程育锡的权力,灌输他们这样的认知,交代他们只认兵符,都是因为,这支军队本就是您为我准备的,对吗?
黄孟只是站起身看着他,却没有开口,可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墨敬染也并不需要他开口。
他也定定的看着黄孟,眼神深邃明亮,他轻声道:“所以,其实舅舅一直在我身边护着我,对吗?
其实,母后离开后,我也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对吗?”
一向高冷淡漠的墨敬染此时的声音里却微微打着颤,他一直以为,自从母后去世后,这世上他再无亲人,虽然后来他有师父和阿凝陪伴,但是内心却一直有一种亲情缺失的遗憾。
而现在,他忽然得知,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直有亲人默默的守着他,护着他,为他的未来殚精竭虑,苦心谋划。
他虽然面上表情依然寡淡,但内心却犹如升起了一团熊熊烧的火焰。
只是他终于还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知道的问题:“若是阿凝没有猜出是您,您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还是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再也不见我了?”
“唉……”黄孟无奈叹息,他现在觉得外甥太聪明也是一种烦恼。
“我早就厌倦了这种躲在暗处阴谋算计的生活,现在好不容易让你顺利接手了这些,我也终于可以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看了一眼一脸不赞同的箫凝嘉,可能是怕她说自己冷血无情,又补充道:“其实并没有打算不认你,我本来给你留了信,写清楚了这一切,只是没打算当面告诉你而已。”
墨敬染皱着眉不说话,箫凝嘉却一针见血的问道:“舅舅其实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阿染吧,您是觉得您虽然是他的亲舅舅,可是另一边却是他的父亲,您担心他为难甚至是怨恨您吧。”
黄孟有种被猜中心思的窘迫,“丫头,聪明是好事,可直戳心窝子就不可爱了。”
箫凝嘉低笑一声:“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黄孟略有忐忑的看了一眼墨敬染,有心再解释一二,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却见墨敬染忽然动了,他把那本四四方方的名册放入怀中,然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黄孟一惊,想要拽他起来,墨敬染却用手挡开道:“我愿本以为,此生除了阿凝和师父再无亲人,今日却得知舅舅从不曾抛弃阿染,阿染感激涕零,舅舅在上,请受阿染一拜。”墨敬染恭恭敬敬的叩首磕头。
黄孟眼睛有些湿润,他赶忙搀扶起墨敬染:“好孩子,好孩子……”
他明白墨敬染这一拜是在告诉他,他不怨恨自己,而且心存感激,自己才算是他真正的亲人。
黄孟心中甚慰,不枉自己暗自为他筹谋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事。
但是,该离开,他还是要离开的。
箫凝嘉叹气:“舅舅就不想报仇了吗?”
“他马上就会亲眼看到他最在乎的儿子背叛他,就当是报仇了吧。”
“嗯?”二人面面相觑。“舅舅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