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内,门突然被踢开。 “千户大人!” 一直看管小院的两名侍卫,连忙低头。 下一刻。 一个面目冷峻,身披铁甲的中年,如鹰一般的眼睛扫视全场,在看到苏贵渊之后,不由分说,当即就挥手。 “带走!” 顿时。 从门外又接连进来四人,其中两人押着父亲,就往门外走去。 而剩下两人,则看着吴秀和苏闲。 “贵渊!” 吴秀先是吓了一大跳,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苏贵渊已经被押着,带出家门。 一切来的太快,根本反应不及。 等到娘亲喊出来,并且跟着跑出去的时候。 苏闲也下意识的跟着娘亲,一路来到门口。 再往前走,已经有侍卫看着,根本出不去。 而看到外面巷道的景象,哪怕是苏闲都不由得愕然。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大堆人,身披黑色软甲的侍卫们,站成两旁。 而在其中间,则是一个个身穿锦衣,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就连昨天夜里,来家里交代父亲写奏疏的上司李协,也在其中。 甚至,还有身穿朱紫官袍的人! “大人,大人,不是说写了奏疏就没事了吗?不是说写了就没事吗?” 娘亲看到这幕场景,整个人已经彻底吓得惶然,她追着询问,但却根本没人回答他。 似乎是这幕场景太吓人,也似乎是娘亲的声音有些大。 四周,街坊邻居纷纷从门缝中、院墙里,还有胆大的直接打开门,朝着这里看了过来。 平日里虽然在京城,但小门小户,哪里见过这幕场景。 待看到那些朱紫官员,更是一个个吓得失神。 因为这可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平日里见都见不到。 放在朝中,那是尚、宰相! 放在京外,那是辖制一省的布政使! “哼!亲军都尉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为首的铁甲千户,看向四周,察觉到这里有不少百姓都在观望。 他冷声解释道:“陛下于早朝亲审空印案!” “现如今已查实之贪官污吏,押往午门,公示处斩!” 此话一出。 四周顿时掀起哗然之声。 空印案从去年开始就掀起风波,现在终于到了最激烈之时。 而吴秀听到这句话,已经脸色惨白。 “那……那他们呢?”她声音颤抖,焦急询问。 千户冷冷的瞥过来一眼。 “当然是押过去,一起处斩!” 啊? 吴秀身形摇晃,差点摔倒。 苏闲身子小,没有扶住。 幸亏旁边就是门框,娘亲将手搭在门框上,这才戚戚然的看去。 “夫人,没事的……你快回……” 已经被押往队伍中的苏贵渊,连忙回头,声音带着安慰。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 “住嘴!还等着干什么?立刻带走!” “尔等今日不论官职大小,能同在午门斩首,也算荣耀!” 千户讥讽一声,在场侍卫再也不敢停留,连忙驱赶这些人,继续往宫城的方向而去…… 眼看着父亲的身影跟随着队伍渐行渐远,苏闲看了看东南的方向。 自家住的这杏花巷就在上元县。 隐约能看到,那藏在天际之间,大明宫城的一角。 “洪武皇帝果然要大开杀戒!” 苏闲抿了抿嘴,虽然从昨夜开始,他一直寄托于这穿越者的福利。 但到底有没有用,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伴随自己一起长大的“福利”,难道就只能在小事上讨个嘴快? 在生死大事上,就一点用没有? …… 与此同时。 苏贵渊走在最后,期间,这些士卒们又从各个不同的地方,押来了好几人。 眼看他们这个“队伍”越来越庞大。 苏贵渊却也万分忐忑起来。 家里的事更让他挂念。 也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就此放过妻儿? 真要被关押流放,又要被流放到哪里? 或者…… 那位陛下一怒之下,连家人也不放过。 一想到这些,苏贵渊恨不得长个翅膀,从这些人的看管下赶紧飞走。 但是亲军都尉府的人马在两旁看着,别说他只是个秀才,就是个征战沙场的悍将,在这群人手里也翻不起丝毫浪花。 终于。 临近宫城。 一眼看去,苏贵渊只觉得心神恐怖。 午门之外,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这些人相比他们,已经穿上囚服,更有甚者浑身鲜血淋漓,俨然一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在这些人旁边,站着数十个跟屠夫一样,手里拿着红布裹着的大刀,刀光锃亮,反射出来的光线,似乎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再也忍不住了,连忙看向身前。 “李大人,你不是说好上面有大人物为咱们求情吗?” 照磨所照磨李协,是父亲的顶头上司。 昨夜他还特意传播“小道消息”,现在却被一起押在这儿。 “求情?”李协转过头,“是啊?会有大人物为咱们求情的,放心,放心!定会有大人物为咱们求情的!” 见到这一幕。 苏贵渊一愣,李协,已经被吓傻了? 他还在哭诉。 “这么多人,陛下怎么敢杀?怎么真的敢杀啊?” …… “咱有什么不敢杀!” “都在求情!都在说冤枉!” 与此同时,奉天殿之内。 侍御史涂节,已经口干舌燥,念了一篇又一篇。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 圣上根本不听任何的后续之话了,只要打开新的奏疏,里面有自己冤枉、要求情告饶之类的话。 其不由分说,直接挥动袖袍,只说两个字,“斩了!” 眼下。 这整个奉天殿已经没有人敢说半句话。只有他尚且沙哑的声音,依旧响彻而起。 “父皇……” 终于,太子朱标看不下去了,父皇这样下去,此次但凡上的岂不是都要被斩? 他正要劝说两句。 然而,朱元璋仿佛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登时怒目而视! “标儿?难道你也要给他们求情?咱今天就告诉伱,谁来都没用!” “今日敢给空印求情,明天就能官官相护,到头来反倒害了你,害了咱这大明!” 说完之后,其登时看向涂节。 声音越发的冷漠。 “还等着干什么?继续念!” “念完了,也好让咱把他们一并给砍了!” “统统砍了!” 涂节一愣,旋即不敢耽搁,表情惊惶、动作颤抖的继续取出一封奏疏。 他已经麻木了。 这些奏疏上的内容全都大体相同,说着自己怎么怎么不知情,说怎么不容易。 但在当前圣上的雷霆之怒下,全是催命符。 一边想着。 他也不由得将手中的这封缓缓打开。 然而。 在看见它的第一刻,涂节本能的有些惊讶。 从打开的字迹印痕来看,这字怎么这么大? 而且歪歪扭扭? 难道是不通笔墨的武夫? 他下意识的想着,可很快回过神。 这应该是户部的一些奏疏,武夫怎么可能去户部。 正好奇间。 等他颤颤巍巍的打开第一章。 待看清楚上面的字后。 登时。 他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彻底呆愣当场。 “这……” 他的目中满是惊骇,一双手更是颤抖的剧烈。 而等了半天的朱元璋,迟迟不见这涂节念下去。 也不由得万分恼怒。 “还在等着干什么?念!” 涂节眼神震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事情,他缓缓提起头,声音干涩而颤抖,“陛下,这……这封……” “这封不能念啊!” “嗯?”朱元璋见其敢拒绝,怒然起身。 “咱让你念!” 涂节嘴巴颤抖,看了看手中的奏疏,又看了看陛下再度掀起的雷霆之怒。 他只感觉额头渗出斗大斗大的汗珠。 谁? 谁如此大胆? 而此时,百官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困境,纷纷看来。 “砰”的一声,就在这时。 朱元璋似乎等不及了,随手抓过桌上某位大员的奏疏,直接就砸了下去。 “咱说的话你聋了吗?念!再拖延下去,你以后就真聋吧!” 涂节被打的牙齿一颤。 被三番五次的催促,他再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