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兰摇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原来,原来你一直是想征服和主宰我的族人,是真的要灭了大燕!”
刘裕沉声道:“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掩饰过这样的想法,北伐中原,收复失地,恢复我汉家江山,是我平生所愿,不管有没有黑手党,天道盟这些阴谋组织,这点都不会动摇。”
慕容兰长叹一声:“原来,原来我大哥和黑袍说的都是对的,你还是要当汉人的救世主,大英雄,哪怕是建立在我们鲜卑人的累累尸骨之上!”
刘裕正色道:“我要灭燕,可不代表我想屠戮鲜卑人,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晋有我汉家天子,又怎么能允许慕容氏一直称帝下去?自永嘉丧乱,神州陆沉以来,已历百年,先后称帝建国者将近二十,他们谁真正一统天下,结束战乱了?无论是作为汉人还是胡人,扫平天下,结束这个乱世,何错之有?!”
慕容兰恨声道:“那为何不是我们慕容氏夺取天下,而要是你们汉人?甚至,甚至是司马氏这样的天下祸首来夺取,这公平吗,合理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因为你们慕容氏手足相残,宗室内战,连北方之地都无法保存,历史证明了,慕容氏承担不起统一天下,结束战乱的责任,曾经称雄北方,控制千万人口的帝国,现在只剩下孤城一座,旦夕可破,你还要跟我讨论谁更有资格坐天下的问题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行,刘裕,你厉害,我说不过你,但我慕容兰再怎么也是慕容氏的子孙,这个时候,我就是死也要和我的族人们死在一起,我不会出卖他们,来取得自己的活命。你我战场上见!”
她说着,转身就走,动作是如此地决绝。
刘裕的声音有力地在她身后响起:“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族人了?助我消灭黑袍,向大晋降服,成为大晋的百姓,成为汉人的一员,不比在这里给黑袍陪葬要来的好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就不明白?”
慕容兰猛地一转头,她的脸上已经是泪成双行,不过在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半点的掩饰了,厉声道:“那你去让全城的鲜卑军民明白啊,他们现在只知道晋军汉人杀了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们也杀了汉人百姓,就是出于畏惧给清算,也是要死战到底的!你也明知黑袍现在断了城中人的后路,绑架了所有人跟他一起死战,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王妙音秀眉一蹙:“我可以用大晋皇帝的名义下诏,加盖玉玺,赦免城中所有人,除了黑袍和慕容超不赦外,其他人只要不拿起武器反抗,都可以得到赦免,想当大晋百姓的我们编户齐民,想回辽西故地的我们给路费,这样是否可以让他们打消顾虑呢?”
慕容兰咬着牙:“他们不会相信的,当年我四哥慕容恪攻打广固时,也是这样承诺破城后不乱杀无辜,可是当守城的段氏旧部投降时,他还是杀了上万段龛的部曲亲兵,近的也有参合陂之战,拓跋硅屠戮了我们七万俘虏,在这个乱世中,一旦失去了武器,就等于任人宰割,生死都在人一念之间。我们鲜卑军民,是绝不会再轻信别人的。”
刘裕冷冷地说道:“所谓乱世之中,兵马权谋就是一切,叛服无常才是常态,而之所以叛服无常,就是因为他们不知忠孝仁义,只知道以力称雄,力不如人时则恭顺畏服,力超别人时就叛乱自立,这天下的丧乱,首先就在于人心的丧乱,手握权力兵马就想着自立为帝,如此一来各方大将和势力大打出手,朝廷暗弱,无力镇压,这才有了这场延续百年至今的大乱,不仅是胡人如此,汉人也一样。从司马氏诸王到桓玄,到孙恩卢循,他们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置天下人于水火之中?我刘裕从军报国,为的是全天下的人不再受战乱之苦,那就必须要让全天下的野心家们明白,秩序的重要,天子的威仪!‘
刘裕说得铿锵有力,配合着他坚毅的表情,让慕容兰也是无法直接应对,久久,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理是这样的,但我们慕容氏,我们鲜卑人已经自由了太久,不愿意再受人约束,除非你大开杀戒,不然只怕他们是不会接受你的这些观点的。”
刘裕正色道:“你们慕容氏部落,还有所有的鲜卑人,也知道要服从君长,听从部落大人和酋长们的命令,并不是无拘无束,不讲法纪之人。而我要做的,就是要他们明白,以后给他们下令的人,不再是慕容氏一族,也不是黑袍,而是大晋的天子,慕容氏百年前就是依附大晋称臣的部落,只是因为慕容俊的私心和野望,这才自立为帝,也把整个天下带入了几十年的战乱之中,现在,是结束这一切,恢复以前秩序的时候了。既然入了中原,就不要再搞草原上部族的那套,就得和千千万万的汉家子民一样,编户齐民,分散入各村各乡,务农为生。这些,不一直是你所希望的事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是现在他们都很害怕,也不相信晋朝天子会赦免他们,据此坚城,必会战斗到底,你就算攻下广固,也不过是收获全城的尸体,目睹新的人间惨剧,这又是何必?”
刘裕微微一笑:“阿兰,相信我,人在生死绝境面前,是会选择求生的,就象参合陂之战后,燕人按理说都应该知道投降北魏会死,但仍然最后大部分的州郡还是投降了拓跋硅,这次也一样,现在广固城未受攻击,没到绝境,他们还有希望,可真要是给我军围攻一段时间,内无粮草,外无援军,那黑袍再怎么忽悠,也不可能阻止他们出降了。至少,慕容超和公孙五楼,我觉得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等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