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产到户在白雁三个生产队落幕的消息很快就在全大队传开,其它生产队议论纷纷,有的跃跃欲试,有些老成持重的人告诉激动的人们,要再静观事情的发展,这说不定又是错误的决定,路线性的错误,将来又有一批资产阶级和剥削分子要产生,又有一些人要挨批斗。正当大家躁动不安的时候,大队里发生了一件让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位于白雁小学下面不远处的丛林中,四五座古墓被人挖盗了,那四五座古墓其中两座是白雁寺高僧墓,另外两座是原四合院让人周家的祖坟,四座坟都是清朝年间的,都修得精美高大,苍碑绿字,碑冠和副碑都雕刻着飞禽走兽,呼之欲出。只是上百年来总掩藏在野灌木丛中,阴森森的,没人去留意。虽然坟林距学校很近,因为是放假期间,学校没人,加之周围人家也晚间也没注意,今天早上韩祖清说起,昨晚大半夜的时候,他从远处路过,确实隐隐约约看见白雁林里有灯光,很暗,还有嘈杂声,以为是鬼,害怕极了就急忙回家,蒙头就睡,没想到今天早上,有人从白雁林里路过,才发现出了事。
队里的不少人和附近其它生产队的人都往白雁林里看稀奇,陆运红听到消息,几乎第一时间就跑去,仗着人多壮胆,整个盗墓的现场,好奇的他都仔细的看了,四座墓都被人从上往下挖,墓石被撬来扔在旁边,内棺被人凿开,其中两座法师墓只见阴森森的盗洞,里面漆黑,至于有什么宝贝,已经不得而知。令大家更新奇的是周家的两座祖坟,碑上显示是清朝嘉庆年间的,坟都被从后侧挖开大洞,里面一切完全看见,两座墓的棺木放在内室中间,黑黝黝的一如崭新,棺旁还有五六个不知名的青花瓷罐,里面大概装的死者亡时的祭品,其中几个被打破,歪倒在一边,两个棺的盖均被掀开,棺里面枯瘦的干尸静静的躺着,又目下陷,衣服翻得零乱,其中有一只手几乎脱落搭在棺外,大家一边猜测着一边讲述着前辈们关于周家几座坟的来龙去脉,有人说坟墓里肯定埋有金砖,金手镯,玉坠、夜明珠,因为周家以前是大户,不知是哪方的盗墓分子,瞄了多久,全偷走了,只剩些坛坛罐罐。高僧墓里应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历来这里的和尚都很清苦,虽然他们的墓修得高大,可那是以前他们手下的和尚工匠们长年累月修的,外观可以而已。大家叹息一阵,一致认为这些盗墓分子将来多会不得好报,死人的东西,最不吉利的。韩南,韩开佑和黄大几个胆大的,本着做好事的心情,用布捂了嘴鼻,跳到坟里,把要把死者的衣冠收拾好,重新盖上棺,他们在替死者端正手臂的时候,忽然掉出来半截玉圈,是盗墓分子失落的,大家惊叹了一阵,三人又将它放到尸骨衣服里,收拾好,盖上,然后把坛坛罐罐也重新摆端正,然后跳出来,然后大家齐心协力,把盗墓分子撬下的石头重新抬来封上,填上土,其它几座坟也同样填堵好,恢复原状。程永华家的四奶奶几位老人还从家里带来了香,纸钱点上,算给死者一点安慰。
没过两天,又传来消息,前几年修通县公路,在三队地界的采石场上爆破开的古墓,当时被社员们连棺带骸重新移葬到旁边不远处,晚上又被人重新挖开,骨骸全扯了出来散在墓旁,大家曾经见过的死者的玉镯等宝物,被洗劫一空,大家才依稀感觉到多半是附近的人干的,至少是附近有知情的人给人家提供了情况。一时间,生产队里的外观高大的墓都成了大家重点关注的对象,猜测什么时候又会遭到不幸。
后来,没多久,听人传来说法,那伙盗墓贼是外县的,流窜盗墓数十座,想发财疯了,已经有人被抓,正在清查。
陆选南和韩叙芳开始忙自家的土地,他们要把屋后换来的一分土地进行整平,这分土地是十来块很小的台地,如果能化成块大地,管理方便得多,所幸这片台地没有石块,全是土,夫妻二人拿出大寨的精神,一锄锄的挖,陆运芹和陆运红姐弟二人谁也不敢再出去玩耍,一同到地帮着推土填坑。这是项艰苦的劳动,中午,韩叙芳回去做饭,父子三人继续做,没有父亲的允许,二人谁也不敢提出休息,只敢暗暗的盼着母亲赶快把饭做好,可以乘机回家坐坐。一连三天的时间,改造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一块大地的样子已具刍形。第四天,姐弟二人在父母的带领和监督下做了一上午,着实累瘫了,母亲已经回去做饭。终于,三姐做累忍不住,在田埂上坐下,用手扇着,父亲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做他的。眼看三姐没受责备,陆运红马上也随着坐下来休息,观察父亲的反应,父亲依然没说,继续挖泥,至少过了五分钟,陆运芹大概休息得差不多,起身准备又挖土,他只得跟随着撑起来,父亲看看说:“你们回去吧,看看你们娘把饭做好没有。”
两人如遇大赦,马上把锄头和竹箕一扔,飞一般的往家里跑,留下父亲一人在地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吃过饭继续,母亲对姐弟二人的表现也很满意,承诺每隔两天,可以煮一次肉。把家里的那几斤肉吃完为止。三姐有气无力的挖着,笑着说:“娘,你还是唱两支歌吧,唱以前教大家唱的,提提精神。”
“啊,可以嘛。”母亲说。她好久就没再带着大家唱歌了,接着她一边挖一边轻轻的唱:
“正月里采花无有花采
二月间采花 花哟正开
二月间采花 花哟正开
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
四月间葡萄架哟上开
四月间葡萄架哟上开
五月里石榴肩哟对肩
六月间芍药赛哟牡丹
六月间芍药赛哟牡丹
……。
三姐跟着母亲哼了一会,陆运红听她们唱着这些已经过时的歌,说:“还是累呀,还不如我吹吹口哨得了。”
“你吹口哨倒不累,能把这地吹平吗?难道你吹,我们挖?”
“这地有大哥的一份吧,也该给他留着,让他也回来挖挖。”
“啧啧,你要和你大哥比呀?这么小就喊累,还了得,但愿你大哥别再回来做这活。”父亲说。
“如果你将来比你大哥能干,这地块我和你父亲就挖两遍三遍也值得。”母亲说。
这一天,已经近三个月没回家的陆运新办事经过五河公社,专门回家来,他明显持结实了,并且已经学会了开车,独自驾着警车来的。
“你来五河公社办什么事?”
“这个你们别问。”陆运新说。他带给家里一百五十元,让父母用于还欠款,又给了陆运芹和陆运红姐弟每人十元零花钱,父亲惊异地问:“你怎么有这么多钱?你才去多久啊?还没一年啊,你,每月一分钱都没用吗?”
“还有,还要给你表爷张国荣他们五十元,你给了没有?”母亲问。
“没有。”陆运新直接了当说,“我不想再给他们。”
父亲认为他的做法非常不对,再怎么说,也不能被人当成忘恩负义。陆运新说:“我不是忘恩负义,我是想通过这事让他们明白,他们虽然有恩于我,可他们的做法过分了些,让人瞧不起。”
陆运新说话的语调和以往大不相同,他接着转而说他现在的工资情况,是这陆选南和韩叙芳最关心的,他现在的工资还是十五元每月,可是出去办案,补贴新增不少,算下来每月有三十元左右。虽然每月要交生活费六元,其实在办案过程中,现在科室用其它的补贴统一支付的,个人基本不用掏。
“那你更应该感谢人家张国荣表爷。”
“我也帮过他家的忙,算是报答了吧。”陆运新说。前两个月,张国荣的一个孙子在县城里和人打架,用刀将人砍伤,陆运新和同事会同派出所前去处理,本该将其拘役的,后来陆运新帮他周旋关系,医药费付了后,又让他家当场赔对方两百多元钱,人家没说啥。总之陆运新的口气,和张国荣家的界线是必需理清的:“我心里对他有感激,但这种人,你越尊敬他,他就会觉得你是该尊敬他的,越会事事找你。他有恩于我,可不应该以永远的恩人自居。我还想,他孙子还是那种非凡的人,将来再进公安局看守所的机会大概多,这次我帮他,说不定在某种意义上,是害了他。”
陆选南和韩叙芳已经不可能再左右大儿子的想法,想来儿子确实已经长大了,经历的事和见过的世面已经超过自己,他一种不容商量的成竹在胸的架式让韩叙芳和陆选南已感到应该听他安排,再难以保持昔日说话的权威。
陆运新又说他们局里明年要组织转正考试,名额有限,只三名,竞争压力大,可前不久代表公安局参加省里组织的公安系统法律知识竞赛,他为局里挣得了个二等奖,很得曾局长信任,明年他想竞争一下,以后一段时间,他可能帮不了家里什么。陆选南说:“你尽管去努力争取,家里暂时也不需要什么大的花费,现在足够的,家里如今帮不了你什么,如果需要钱,这一百五十元也可以拿回去,生产队的,那就让它先欠着,明年再说。”
对于主人公而言,大哥这次回来的架式让他有些崇拜,倒并不是他给的十元钱,而是他那身警服,还有,他居然会开车啦,以前和大哥一块坐趟车都是种奢望,现在大哥可以天天坐啊。送大哥走的时候,他不由分说爬到旁边的驾驶室副驾上坐下,就像是属于自己的私有财产,直到陆运新开了两百米,让他体验了一下,把他赶下来,他才恋恋不舍的让大哥走。陆运新开着警车回家一趟的消息,没两天就传遍了全队,大家更对陆选南一家刮目相看,而且原来总和陆选南过不去的队长秦正高,一块开会讨论问题时,从来外温内冷,傲视排斥陆选南,现在对陆选南的态度发生了奥妙的变化,冷淡被迫有点微温,甚至开始主动点头,算打招呼了。
刚刚包产到户,生产队里余粮分配的时候,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家因抵缴以前的欠粮,不但没进粮,而且还继续欠粮,陆选南家也还欠三百来斤,最多的欠了六七百斤。有三十多户今年的日子过起来,会比较艰难,因为生产队形同解体,再无公粮可借,无集体可依靠,而私人其它不欠粮的社员,其家里的余粮大都不多,仅够勉强度日而已,要借也难。今年土地上的产量,如果还欠粮给其它社员,就所剩无几,只能各人去协商。所以刚刚接过土地,他们表现出来的是无助和些许惊慌,陆选南家里虽然欠粮欠钱,可有陆运新在外面工作,给了全家的信心和希望,倒并不感到特别艰难,可粮食算来也没节余,仅够应付生活而已。陆选南和韩叙芳一边继续平整背后土地,一边制定今后的计划,他们讨论着把陆运新拿回来的钱先还上生产队一百,余下的暂时拖一拖,无论如果先增加一个小猪仔,这一年辛苦点,能让大人和孩子们从明年开始,隔三差五的,还是有点油腥沾嘴,做什么也才有劲。然后再用那只母鸡下的蛋,多孵两窝鸡仔,再看看,如果有小鸭苗卖,也买个十来只喂,明年力争把所有的欠款和欠粮还上,或者再辛苦一年吧,然后陆运新已经长大,应该给他慢慢准备婚姻的事了。
“婚姻的事,咱们就暂不操心吧,他自己去考虑。”韩叙芳说。
“新时代了,他在外面自己去结交,可咱们总要帮他张罗啊,一点准备不做,谁该白送个姑娘给他?”
“田地倒是已经分下来,可是仔细看来,在全队上,我们家劳力是弱的。你看,秦正高家里两个大人,儿子和媳妇都是强劳力;五姑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能干。还有下面这四奶奶家,虽然现在差点,但儿子媳妇,还有孙子孙媳,哎,过两年就变了。”韩叙芳说。
确实,现在能在家里做活的只有她和陆选南,陆运芹才从学校毕业,做起现在的纯体力农活就跟演戏似的,比别人家的女孩子简直就是两回事,韩叙芳看着就着急。幸好她和陆选南才四十多岁,正当劳力。陆选南说:“我就不信,我干活就干不赢秦正高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