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58分,陈家娴还没来。
潘乔木又叫来韩方:“机动岗的人呢?”
韩方低头发了几个微信:“过来了过来了,很快就到。”他抬头,“乔木哥,你不冷吗?”
潘乔木顿了顿,面无表情:“不冷。”
韩方说:“可是……”
潘乔木打断他:“你工作量不饱和?”
韩方很利索地跑去维持秩序。地上等着看烟火的人很多,他组织大家排排坐。
周亦行跑过来:“我来帮忙,哪里需要支援?”
韩方问:“你不是和陈家娴在一起吗?她人呢?赶紧让她过来。马上八点了。”
周亦行有心让过生日的陈家娴休息一会:“她上厕所去了。”
韩方盯着周亦行看了一会,周亦行面色不变。几秒钟后,韩方压低声音:“你给我老实交代,陈家娴翘班了吧。”
周亦行不耐烦地撇开他:“你瞎说什么,难道我抓考勤还抓人上厕所?”
韩方急道:“借口!万一潘总查岗怎么办?这焰火挺好看的,她就当过来看看也好啊。”
周亦行很淡定:“乔木哥手底下那么多人,查岗也查不到陈家娴头上。焰火谁没看过,不看就不看。”
远处,潘乔木的视线投过来。
……
陈家娴躲在无人的河涌边,对着漆黑的水流发呆。
忽然一声巨响,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声——
烟火!
砰砰砰砰,连着四簇烟火窜上夜空,争先恐后地绽放出如云如霞般的繁花锦簇。陈家娴下意识循着声音抬头看去,仰起的面孔被烟花照亮。
安静的河涌边,四下无人,河水汩汩而流。她扬起脸,用力眨了眨眼睛。五彩斑斓洒进她的眼睛,让她的眼睛发酸。
陈家娴恍然发现,其实无论曾经吃过多少苦,跋涉过多久的路,经历过怎样的寒冷,但其实,所有的艰难终会过去。
又几簇烟花缓缓攀升,在空中无声地绽放。
哪怕只有瞬间,哪怕无人看见,也美得震撼。
朝生暮死的蜉蝣当然可以撼动宏大世界。
河涌静静地流淌了至少百年,不知有几代人曾经在这里仰望夜空。在历史的长河里,生命就像烟花一样稍纵即逝,可即使短暂,也要不管不顾地烧。
夜空宏大而壮美。烟花美之至极,人类兴尽悲来。
陈家娴靠在河涌边,在烟花绽放短暂的间隙,听着风摇动榕树的声音。
时代如同河涌,滚滚向前,将所有的悲哀与阵痛抹平;时代如同榕树,伫立川边,永远缄默,没有悲欢。
悲欢的只是流淌的时光,悲欢的是短暂如蜉蝣般的人生。
陈家娴。
生日快乐。
她轻轻对自己说。
哪怕终将成为余烬,也要不管不顾地明亮烧。
……
陈家娴轻轻地舒了口气。
五彩斑斓在头顶照亮。她垂下目光,看着漆黑的河流。再抬眼,窄窄的河涌对岸,黑夜里,有一点红。
被烟花照亮的眼睛,要花些时间,才能适应黑暗。在漫天盛大的喧闹中,潘乔木手里夹着一支烟,站在河涌的另一边,看着她。
接连几簇烟花升起,潘乔木的面孔在五彩斑斓的流转下,有股沉默而危险的味道。
他浅琥珀色的眸子被烟花的色泽中染上不同的颜色。
两人对上目光。
陈家娴的手机振动一下,是潘乔木的电话。但他的号码在她的黑名单里,旋即电话自动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