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礼制,姚今应该称呼一声,容娘娘。”姚今对卫南燕颔首示意,又看了看周围,果然,这姐弟两一个随从都没带。
卫南雁淡淡施了一礼,道:“请公主殿下称呼臣妾容嫔就好。”
“也好,那不知今日容嫔娘娘到承欢小筑来,所为何事?”
“长姐是因为——”
“燕儿,公主殿下是在问臣妾,你不应该说话的。”
卫南雁冷淡的神情更甚,她冷冷打断了弟弟的话,随即上前两步到了姚今面前,然后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姚今。
一个嫔位的娘娘,从位分上来说是没有资格和当朝唯一的公主平等对话的,何况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和雅公主。但卫南雁似乎毫不胆怯,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姚今,凝视着她的双眼,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和她弟弟似乎有着密切关系的女孩。突然,她张口问了一句:“公主殿下,您喜欢卫燕吗?”
姚今愣住了,她半张着嘴巴答不上来,然而卫南雁还是那样静静看着她,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直将姚今看得两颊发热,终于败下阵来,将头微微撇向了一边,咽了咽口水,却始终说不出话。
“长姐!”卫燕一步跨到两人之间,有些生气的样子,“您不可以这样问她,她是公主殿下!而且……她已经订婚了。”
“她刚才叫你名字,和你相拥而笑的时候,她难道不是公主,不是订婚了吗?”卫南雁的神色依旧,口气愈发凌凌,“请公主殿下体谅一个姐姐的心情,回答我,也回答卫燕。”
“可我不想知道她是否喜欢我!”卫燕突然将卫南雁朝旁边拉了一大步,他的眼中有深深的无奈、难过和温柔,他恳切地看着卫南雁:“长姐,您答应过只是陪我过来,您说您不会过问的!我只是想和她见一面,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这样就够——”
“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从另个世界传来的,屋子里的三人都有些惊讶。一瞬间的定格,姚今红着脸,咬着嘴唇看着地面;卫燕惊讶地回了头,而卫南雁依旧是那副神情,只是将目光移到门外,不一会儿,她的脚步也悄无声息到了门口,淡淡叹了一声:“月色尚可。”
偌大的殿堂,檀木案,黄铜烛台,紫红帷幔,一切安静而可爱,烛火随夜风微微晃动,高傲的公主低着头,她的纱衣一层一层,朦朦胧胧映出她的纤纤细腰,那样姣好的容颜,窈窕的身姿,尽管她一动未动,那支碧玺步摇却在她鬓发上轻轻摇曳着,仿佛暗示着她的忐忑,还有她不肯被人看出的羞涩。而卫燕轻轻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他那张好看的脸一直看着姚今,不说话,一直微笑着,没有浓重激烈让人疯狂的情感,只是如春风和煦,如桃花遍地,姚今却突然觉得整颗心都活过来了,仿佛这个世界重新向她打开了一扇门,这门里水流潺潺,桃花遍地,天清地明,无限美好。她抬头,垫脚,凑近卫燕的耳畔,坚定地,带着满满的欢喜说:“卫燕,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卫燕的额头,轻轻碰上了姚今,透过姚今浓密的长睫毛,他看到自己的脸倒映在姚今的眸中,他想起去年冬天他在紫宸殿门口看到的姚今,想起了刑室里奄奄一息的姚今,想起了要分他五百年的姚今,许多个姚今汇聚在一起,终于变成了眼前的这个,说喜欢他的姚今。
“我……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欢我。”卫燕轻轻笑着。
“我也,我也不知道,”姚今觉得自己有点晕,像是发了烧,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卫燕靠得这样近,她都想倚着他,可是又不好意思,便糊里糊涂地说:“如果你刚才不问我,我竟也不知道我喜欢你姐姐。”
卫燕听得一愣,马上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好看,看得姚今都痴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大声道:“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走到哪里?”
“走到……”姚今刚想把闽国两个字说出来,突然发现她刚才做的说的,根本都是痴心妄想、都是不可能。她要去闽国了,远赴千里去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可她还想要眼前这个喜欢着她的人跟自己一起去——她真是疯了。于是姚今脸上的笑一分一分冷了下来,随之而来,她的手和脚,她的整个身子,都渐渐冰冷。
卫南雁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她立在姚今和卫燕之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燕儿,你出去守在门口,长姐和公主要说说话。”
卫燕艰难地抬头,他仿佛没有看到卫南雁,没有听到她的话,仍旧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笑容,温柔地对姚今说:“我会陪你去闽国的,你放心,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可是我——”姚今看着卫燕,她的眼里空空的,她没有流泪,可是她的心里一瞬间泪如雨下,她没有办法告诉卫燕,她今天找他来的原意,是想要他留在京中、为将要远嫁闽国的自己设法联络寻找靳连城、设法帮助靳连城到闽国去找她和林月白——甚至她在今天之前,都从来没想过要让卫燕跟她走!
“燕儿,你出府前是如何答应父亲的,现在全忘了?”卫南雁娇媚的面容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凌厉,她似乎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吓人,缓缓放平了语气,伸手抚平卫燕的衣襟,柔声道:“出去吧,不要为难公主殿下。”
姚今看着卫燕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门边,身上的冰冷更甚,她转身颓然地坐下,“是应堂找你的么?”
“是。”
“我还以为,他会去卫府。”
“他急得很,找个人给毫不起眼的清风馆捎个口信,自然要比大费周章出宫跑到卫府方便得多,也更安全。”
“卫燕他最近……”
“陛下让他修身养性,不要打扰公主,于是父亲就将他送到城外的宅子里看管起来了。”
“看管?”姚今不由得重复了一遍,“陛下是否伤他?”
卫南雁淡淡一笑,轻蔑地挑了挑眉:“若真伤了燕儿,我又如何还肯在这里为他卖命?”
姚今有些不解地看着卫南雁:“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