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二合一】

看着体面全无的陆承影,除了最初逗了一两句之后,陆空星心中一片平静。 他的仙路果然不是牵系在陆承影身上的,现在陆承影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乎已经成了半个废人,他的情绪依旧平静,看不出要白日飞升的迹象。 果然,他仙路牵系的对象,应当头上有角角,跑得超级快,送他长飘带,还会呦呦叫! 应当是小鹿才对啊! 徐元符也看着全无皇子体面的陆承影,最初的震撼之后,他冷静下来了。 “仙人,该怎么处理?” 他压低声音问道,不愧是市井出身,压着嗓子的声音居然带了一丝诡异的阴狠,陆空星有理由相信,只要他用手往脖子上一比划,徐元符就能当场替他把陆承影灭口。 可那样,就死得太容易了。 【不必去管,就放那里吧。】 陆空星刚回应了这一句,就听到有人叩响了他的房门。他抬眼望望,原来外面的天光早已大亮,门外有细碎的脚步,来到他门前的人只怕数量不少。 徐元符既然已经脱困,拿到了钥匙,还知晓如何躲进那些错综复杂的石室之中,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以来全心处理这边的事情。 于是陆空星匆匆回了一句。 【无论是救人还是别的,你都可以自行处理。真有迫不得已的情况,就在心中反复大声喊,我会听到的。】 他说完,就暂时结束了与徐元符之间的传音,只挂了一丝意识在对方身上。徐元符双目大睁,难以想象自己与仙人愉快的相伴就这么结束了,他在石室里小苍蝇一样转着圈喊了几声,仙人再无回应。 徐元符:qvq 仙人不理他了! 他的仙缘是不是结束得有点仓促啊!这可是他的第一次!仙人也太快了吧! 但凡陆空星先从玉简上学的是读心,知道徐元符在心里碎碎抱怨了什么,他非得把徐元符的脑袋摄上来,然后身体留在地下不可。 但徐元符也不敢多喊,怕扰动仙人,怂怂地闭上嘴。他早发现了,这间石室隔音效果非常好,且平时没什么人来,真要有人来,也有这么多架可以作为遮掩,是个很理想的据点。 一会儿把丹砂带过来,再谋划其他。 陆承影好像也从徐元符的举动中意识到,来者不是给他放血的阴阳生,他心中顿时起希望。 “先生!先生救我!”他痛苦万分,激烈挣扎起来,“先生也知道我是当朝五皇子,求先生帮我解开束缚,待我逃出灵台,必定重重酬谢先生。” 他被捆缚着抬不起头,看不见徐元符的样貌,徐元符也就“嗯嗯”地随便敷衍他。他还记得仙人留下的法旨,让他“放着吧”,他坚决贯彻仙人旨意,就放着,动一下都算他徐元符心不诚! 进行了一个残酷的放置玩法,徐元符拎着钥匙,悄悄推开石室门,左右张望一番,快速溜了出去。 有仙人给他 兜底, ?, 陆空星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他当然不担心冷寿,他担心的是地面会突然塌陷之类的事故,得提前准备好飘带准备飞。 丹奴在门外得了他的指示,才敢恭恭敬敬地打开门。白雪带着一众阴阳生走进来,冷寿今天不在,不知去做什么了。 “九殿下,又到取血的时候了。” 白雪客客气气,伸出缠满绢布的手,忍着痛拿出一只——海碗。这一碗下去估计要装几杯血液,与昨天那几滴血可完全不同了。 陆空星瞥了一眼白雪的手。 “手是怎么回事?” 白雪勉强笑道。 “多谢殿下关心,昨日不慎烫到了。” 陆空星见他不想多说,也就收回视线。在他看来,白雪手上的烫伤可不简单,不仅范围极大,伤口处还掺了些毒物,尽管用绢布裹了还上了药,没有清理干净,明日依旧会重新开始溃烂。 到那时,就真得是随侯出手才能救得了了。 不过既然对方明确表示不想谈及这个问题,面对这个冷寿的帮凶,陆空星也没有提醒的义务,他的视线重新投回那只海碗上。 “这次怎么要这么多血?其他皇族也是这么多吗?” 实在贪婪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 白雪像是早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正是的,金丹难炼,国师特意去面圣,请陛下允许多取一些血。” 陆空星撑着头,淡淡看着白雪,把他盯得前额冒出冷汗。 “倒是有趣。”他慢慢说道,“大昭皇族都被留在灵台之中不得面圣,冷国师倒是还能面见父皇,竟隐隐比

皇族还高出一头。” 白雪被他说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不得不提起另外的例子,以说明加倍取血中的合理之处。 “十殿下的鲜血比其他贵人们更加适配,这一回增加取血,十殿下主动提供的鲜血比这一碗多得多呢。” “还、还有五殿下,甚至找上国师,说什么身体发肤皆属于父母,可以任意取用,孝心动天,陛下高兴得很。” 这话把陆空星给说笑了,嗯,确实是被任意取用了。陆承影只怕也想不到,他只是想卷一下其他兄弟好表忠心,卷着卷着,自己身上的血肉都要卷没了。 瞎卷。 看白雪因他迟迟不取血,满头大汗,手上的灼伤也渗出浊液,将绢布都浸湿了。陆空星怕他手上的液体和药膏滴到自己房间里,没再追问,撩起衣袖开始向海碗中滴血。 按照这个献法,早先从老皇帝那里用隔空摄物取来的血液就有些不够用了,勉强能撑到明天。还好,大昭皇族进入灵台取血,只需三日而已。 一碗渐满,陆空星正在耐心地抖指尖最后一滴,却听白雪忽然说道: “陛下另有旨意,取血的日子延长到十五日,取半月之数。” 陆空星闻 言,顿时不再难舍最后一滴了,惊诧抬头。 是他给老皇帝取血取多了,影响对方的大脑供血了吗? 这样的旨意,老皇帝疯了? 果然,陆空星手没放下,就听门外传来了喧哗声。他起身来到窗前,就看到外面灵台的入口处,青州王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卸下来的椅子腿,高声叫嚷道: “本王不信这是陛下的旨意!让本王出去面见陛下!” “十五日连续取血,每日一碗,陛下莫不是要对宗室动手了?” 碍于孝道,皇子们暂且没有动静,有几个皇族与青州王统一战线,都要求要出去面圣,叫嚷着就要打出门去。不料在灵台入口,他们就被御前羽卫森然的红缨拦了回来,青州王一时呆住,接着面色难看。 竟然真是老皇帝的意思…… 白雪收好国师交代过的最不容有闪失的陆空星的鲜血,见外面有些闹大,连忙出去平复事态。他试图劝青州王,青州王本就在气头上,一脚就把他踢开。 “不过一个低贱的道童,也敢在本王面前说话。”他看着白雪,几乎像看死人。也许他一时不能对国师冷寿做什么,一个道童而已,他还是杀得起的,也好叫冷寿和皇帝看看他的怒火。 白雪被踹翻在地,瑟瑟发抖,这些时日被皇族们以礼相待导致的膨胀,此时已经完全消散了。他终于意识到,在这些真正的天潢贵胄面前,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青州王余怒未消,还要抬脚猛踹,被一只手轻轻拽住了袖子。 “皇叔息怒。” 谁都不敢拦的青州王回头,看见是陆空星,面色稍有缓和,依旧愤愤不已。 “小九你瞧,这些奴婢都踩鼻子上脸了!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空星平静地看着白雪,有他镇场,周围的陆氏皇族竟也不敢喧哗,凝神静听他的话。 “父皇也不是朝令夕改的人。”陆空星睁着眼说了句瞎话,“如现在这般重新下达旨意,怕是有什么变数。我听说今日冷国师不在灵台之中,去求见了父皇,不知说了些什么?” 白雪知道这是在问自己,顿时颤颤答道: “金丹……金丹实在太难炼了,国师的第一炉丹没能炼成,这才奏请陛下。贵人们只是多损失些鲜血而已,为了此次炼丹,国师直接……直接烧了之后的寿元!” 青州王眉心皱紧,这般情况下,他们还真是非大出血不行了。 陆空星懂得比他多,他知道冷寿与徐元符是一起学仙的师兄弟,冷寿应当比徐元符还长一些年岁。徐元符亲口对他透露过,自己活了两百余载,已经寿数不多,冷寿的寿数只会更少。 无论是真的烧寿数炼丹,还是用这些寿数去做了别的什么,冷寿还真是…… 豁得出去啊。 陆氏皇族群情激奋,不满自己现在的待遇,不过现在,冷寿在灵台炼的这炉名为“大昭皇族怒火”的丹药还没到炸炉的时候。所以陆空星环视四周,轻声开口。 “既然如此, 也请各位叔伯兄弟给小九几分薄面。父皇身体为重, 等这炉金丹出了之后,再上奏也不迟。” 青州王含怒甩袖,冷哼一声。 “看在小九的面子上。” 灵台的躁动平息,长公主却要爆炸了。 因为要代为理事,长公主只在最初放了一次血,没有跟着进灵台。闻听御前侍卫将灵台

团团包围,延长皇亲宗室在灵台中的时间,她根本坐不住,直接前往观殿询问。 “皇兄!像这样大动干戈,其他皇亲该怎么想?各亲王的封地又怎么想?” 长公主压根想不明白,前世老皇帝根本没有这么离谱的操作,怎么这一世昏庸得花样频出,就不怕其他陆氏皇族借机反了吗? 今日的老皇帝居然红光满面,仿佛胸口被白鹿踢的地方都不痛了。他本来心情愉悦,转头就见长公主一脸痛心,顿时不悦起来。 “朕都有性命之忧了,就连最后的法子都不能用吗?”他怒声说道,“还是国师关心朕,烧自己的寿元给朕续命,离开时硬是苍老了数十岁!” “那些皇室宗亲,不过多放些血,就哭天抢地,一副朕要杀了他们的模样。待日后金丹炼成,你再看朕愿不愿意关他们!” 长公主一脸惨不忍睹,到那时候,说不定底下就直接反了,冷寿给老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他这样死心塌地。 她正要继续苦苦相劝,忽听老皇帝沉下声音: “这些人本就该为朕做贡献的。朕知道你是担忧小九,可是朕自认已经是慈父,原本将小九从雍州接回,就是为了这炉丹,现在有其他皇族与他作伴、为他分担,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长公主这下完完全全呆住了。 “皇兄是说,将小九从雍州接回,不是舐犊情深,而是……而是为了……” “炼……丹?” 长公主的声线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颤抖。 老皇帝得了冷寿的寿元,身体好多了,不耐烦地应道。 “就是如此。” 竟是如此。 长公主身形一晃,痛苦地闭上眼。原来前世小九在灵台得到的,从不是什么仙缘。那时陆承影听说国师冷寿只让小九入灵台,几乎要嫉妒疯了,不断在长公主面前念叨这事。 长公主知晓陆承影这是想让自己为他开口,使他也有资格进入灵台。可是长公主一向厌烦这等毫无价值的求仙问药之事,自然不会主动让寄予厚望的陆承影牵扯进怪力乱神之中,当即拒绝。 陆承影颇消沉了一阵子,办事都办砸了几件,直到陆空星从灵台出来,才重新振作。 ……哪里是振作呢!分明是有能力的小九好不容易从灵台死里逃生,就又被陆承影抓来马不停蹄地办差罢了! 强烈的愧疚和懊悔之情几乎要将长公主整个淹没,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前世她嫌陆空星身为皇子却在灵台待太久,直接在宫宴上发脾气让对方回来。或许因为这个,小九才在贪 婪残忍的冷寿手中活了下来。 从来不是得到什么仙缘,仅仅是……被当做丹药的原料罢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长公主的情绪又过分消沉,老皇帝稍稍柔和了语气,安抚长公主。 “虽然旨意上是十五日,朕早就做好安排了。小九和棠玉明修等一样,加上先前的时间,总共只需五日,就能从灵台出来。” ash;ash; ash;ash; “1010” 幕僚建议道,不等陆宵练回应,就有一名士卒进帐,行礼后说道: “王爷,军师,外面有一士,自称边境人士,特地求见。” 幕僚觉得怪异,眉心皱了起来。 “平民百姓想见王爷,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总得按规矩来。像这样直接进入军营,在帅帐前叫人通传,古怪得很……谁带他进来的?” 幕僚问完,就见那名士卒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缓缓抬起头,双眼涣散失焦,只是一味重复着刚才的话。 “王爷,军师,外面有一士……” 这下任谁都会觉得古怪了,幕僚当即就要拔剑往陆宵练身前护,被陆宵练一手止住。陆宵练神情镇定,他认真看了看只知道机械重复的士卒,确认对方身上没有明显损伤,只是被控制住来传话罢了。 “让那位先生进来吧。” 幕僚想说什么,忍住了,紧张地盯着军帐门口。士卒出去了,不多时,真的引着一名士进来。 士身穿浆洗得微微发白的衣袍,一双墨瞳沉静无波。他见了陆宵练,并不行礼,只是静静注视着。 被对方过于漠然的眼神所慑,幕僚心里毛毛的,主动发声,以壮声势。 “既然先生是白身,见了王爷,为何不行礼?” 士摇头。 “凡人受不起我的礼 ,会折寿。” “?()” 幕僚:“……” 士:“……”<

> 竟然是单纯觉得老人给年轻人行礼会折年轻人的寿!结合那个“凡人”“受不起”的语境,这理解根本不对吧! 面目平凡的士无声叹了口气。 他总算知道陆空星那个诡异的思维路径是受谁影响了。 陆宵练绝对是个很耿直的人,也是心怀仁义的人,面对一位“老者”,他自动代入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德观,对士十分礼遇。 “不知老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幕僚已经担心得快要吃手手了,这这这明明就是个山野精怪或者神仙吧,王爷可千万不能在无意间得罪对方啊! 士像是早就等他询问,语气淡然。 “我在山中苦修多年,闻听凡间有人杰,特来见之。” 陆宵练想了想,觉得自己够不上“人杰”,于是理所应当地将视线投向身边的幕僚,眼神中带着钦佩。 看不出,竟是个人杰。 幕僚痛苦闭目。 士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进行下去,发现别无他法,只得硬是将话题继续。 “可我欣然来此,却未见人杰,只见到了一个……没有血性之人。” 幕僚的神情严肃起来。 “老先生,慎言。” “我说的不对吗?若真是人杰,怎会如此善于忍让?” 士继续淡淡说道,言辞锋利。 “边境动荡,昏君无道,被压制数年不许发兵,此为第一忍。” 陆宵练眸光微沉,他拦住想要辩解的幕僚,平静地听了下去。 “明明疼爱子侄,却只敢远远观望,离多聚少,连一句柔软话语都不敢吐露,此为第二忍。” 陆宵练依旧安静地听着,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 “疼爱的子侄被地位卑下的宦官带入宫,宫庭深深,孤立无援,风刀霜剑相迫,王爷却依旧稳坐雍州,甚至不敢上奏昏君,此为第三忍。” 幕僚听得非常气愤,不过他有点咂摸出味来。士所提的这些忍让,三条里有两条关于九殿下,针对性这么强,倒像是为九殿下出头来了。 说完这些,士抬起那双与平凡面容不相称的墨瞳。 “现在,我想告诉王爷,你所喜爱的子侄入宫不过是作为丹药原料。此时此刻,其正被圈禁于灵台之中,只待被炼作金丹,试问王爷,还能再忍吗?” “什么!”幕僚失声惊呼,“把九殿下接回宫竟是为了炼丹?还有现在,你说九殿下如何了?!” 士闭口不言,他该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 陆宵练始终表现得非常平静 , ℅()℅, 掌心被自己握出的血痕刺痛,却不及他此时心痛的万一。他后悔了,眼前的士没有说错,是他太能忍,忍到把小九一手送进火坑。 “王爷……”幕僚喃喃道,又有些心惊胆战。他太熟悉陆宵练,知道对方此时紧绷的表情,标志着真正的风雨欲来。 陆宵练对士长揖到地。 “多谢老先生指点,小王如今彻悟,确实……” “忍得够多了。” 他拜完士,转向幕僚。 “立刻点一支兵马予我。” 士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他微微颔首,接着就出了帐篷,飘然而去。陆宵练和幕僚跟着一起出去,就见对方的身形飘忽如电闪,上一眼还在数步之外,下一眼居然就身影渺茫了。 天降微雨。 到最后,那士竟远远变作一头皮毛雪白的鹿,隔着雨幕向他们回望一眼,毫不留恋地离去。 幕僚感到腿软,勉强站稳。 “白鹿……开国白鹿……” 开国白鹿这是为九殿下鸣不平来了啊! 士确实是变化了模样的陆昭。 听到陆空星进灵台的消息,纵使相信对方的能力,他依旧难以遏制地担心。避开其他仙人的刻意监视,陆昭先是去灵台看了一眼,发现陆空星直接缴了冷寿最关键的法宝,披着皮毛扮小鹿和小狐狸,如此轻松自在,令他略感安心。 近处无碍,最好还是能追加远处的保底。所以陆昭化作一普通士,亲自到军营中来激陆宵练出兵。这样若是灵台出了大乱子,雍州王入鹿临城勤王,被拱卫保护起来的也只会是陆空星。 如此,便足够了。 他也该重新……远远遁去…… 雨水并未打湿白鹿无瑕的皮毛,他转身,正要腾云而起,忽然听到身后雍州王高声问道:

“我不再忍了。” 陆宵练盯着雨幕中白鹿的身影,任凭身边幕僚怎么拉扯,也依旧近乎不敬地说了下去,一字一顿。 “那先生,又在忍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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