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圣上招臣等入宫所为何事?可是与朝廷新政有关?抑或是孙、卢两位又遇到何等阻碍?
时值年关将至,各地官吏心思大都不在政务上了,此也是人之常情。
况新政推行不必急于一时,待年节过后,内阁自会行各布政使司,要求各地务必于三个月之内彻底贯彻完毕,逾期未完结者,主官佐贰一并撤换,故而,还请圣上不必心焦。”
在冲着朱由检行过揖礼之后,在发现皇帝的脸色与往常无异,心下感到奇怪的温体仁暗暗地大口呼吸几下,努力让气息恢复正常后拱手施礼,试探着把猜测到的皇帝有可能关心的问题做了简单陈述。
由于最近大明各地局势都非常平稳,除了两位阁臣南下督阵办差之外,各地官府上呈的奏报中,并无特别紧要之事发生,所以皇帝已经有数日不曾召见一众阁臣了,阁臣们也难得的轻松起来。
但今天在快到午时的时候,宫里的一名小太监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到内阁,说是皇帝紧急召见众位阁老,在看到这名小太监一脸焦急的神情后,阁臣们一边暗自猜测,一边匆匆赶来,年近七旬的温体仁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今日召集诸卿前来,是因江南之地再次有大事生发!大伴,给阁老们看座!顺便将卢卿之奏报发于诸卿传看!”
朱由检此时的心情已经恢复平静,并且心中也有了计较,在敏锐地观察到温体仁的身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后,随即吩咐了下去。
数日之前他带着王承恩前往内阁视察时也是一路步行,从乾清宫到会极门足足走了半个钟头,算距离的话,这一段应该有三四里地的路程。
这段距离对其他正值壮年的阁臣倒是无所谓,但对于快七十岁的温体仁来说,这一路急赶确实有些吃不消,于是颇为细心地朱由检立刻吩咐给众人看座。
不一会功夫,几名太监搬来锦凳,众臣纷纷施礼逊谢后坐了下来,王承恩走下御阶,将卢象升发来的加急奏报交到了温体仁手上。
卢象升的奏报很短,只是将自己遇袭之事简略说明,并在奏报的末尾附上了几名主谋者的名单,至于还有无其他涉案之人,因为锦衣卫正在查证之中,所以并没有具体情况的说明。
很快,这份奏报便被众臣传看完毕,随后便回到了朱由检身前的御案之上。
“启奏圣上,我皇明立国两百余载,但从未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生发!
值此太平盛世之下,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若是卢建斗及江苏两主官不幸遇害,那必致天下舆论哗然!
此事影响之恶劣,已远超前番松江府袭官案,老臣以为,当以重典惩之!”
温体仁面色沉重的率先起身施礼奏道。
臣最忌惮的就是这种刺杀事件,一旦有人开了头,那以后就会有人在身处绝境时效仿,真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朝堂就面临着巨大的动荡,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一脸愤然之色的陈奇瑜也起身奏道:“启奏圣上,臣观此惊天之案主谋者,皆是食皇明俸禄数十载之人!
彼辈不思国朝养育之恩,悍然行此人神共愤之举,为一家之私利,竟欲以卑劣之行径谋害国之重臣,臣以为,除却要对其人施以极刑外,还要往更深处掘之,以求将同党一网成擒!”
陈奇瑜虽然自视甚高,并未把朝堂上大多数重臣放在眼中,但他对卢象升的赤胆忠心还是相当敬佩的,再加上两人都是以臣的身份统领过大军,经历过战场上的生与死,所以心里还是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在。
没想到的是,某些昔日的朝廷重臣竟然对这位举世闻名的大忠臣下毒手,这种行为比流贼还要恶毒狠辣,必须要以最严厉的手段进行回击,将这伙人斩草除根,威慑其他居心叵测之人。
“启奏圣上,前有松江府袭官,今有卢建斗以钦差之身份被刺杀,臣以为,如此连番行举以使江南人等目无纲纪之心暴露无异!
臣附议首辅与陈玉铉之议,对此事件当以最严厉之手段镇压之!”
杨嗣昌紧接着起身奏道。
随后李邦华、侯恂、范景三人也是各自起身,皆对此事的主谋予以强烈谴责,并附议前面几人的建言。
刺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事已经大大超越了臣们的底线,这是他们根本无法容忍的。
今天因为动了你的利益,你就敢刺杀卢建斗,那下次再有利益冲突,被刺杀的又会是谁?
这种卑劣的行为比厂卫还要让人憎恨。
厂卫虽然让人讨厌,但行事还是有规矩的,只要不触怒皇帝,正常人根本不用担心。
这次幸亏是久经沙场的猛人卢象升,若是换了在座诸人,现在怕是街坊邻居都要到自家府上吃丧宴了。
“诸卿且坐。
此事就如诸卿所言,性质之恶劣已是触犯了天条!实是天不容也!
谢某诸人既是饱读经,又是食朝廷俸禄,多年来巧取豪夺,家产可谓十分丰厚,但其对朝廷,对天下有何奉?
现今朝廷新政只不过是让其承担应有之义务,未曾想,彼辈便行此丧心病狂之事,足见其日常时便将自家之私利置于朝廷之上!
杨卿说的对!
由松江府袭官案,至南京刺杀钦差及官府主官一案,此两案接连生发,足以说明,江南已非朝廷之江南,实为某些人之江南,此为朕绝不容许之事!
为惩前毖后,朕决议,此案之侦办完全由亲军一力行之!”
阁臣们听到皇帝最后的定论,便知道,这回皇帝是要大兴牵连之事了。
撇开刺杀钦差一事太过恶劣不说,就单说遇刺的卢象升本人,朝堂上谁不知道,这是皇帝最为敬重的重臣之一?
幸亏卢象升安然无恙,要是卢象升真的不幸身亡,皇帝一怒之下,江南怕是要有无数的人头落地了。
帝王之怒,血流漂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