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山上,大殿前。
一位两鬓已有些泛白的中年人长身而立,一身亚黄麻布长衣在风中飘摇。
中年人手中提着一柄长剑,长剑看起来古朴素雅,平淡无奇,用的是最普通的松木做的剑柄与剑鞘,再无多余装饰。
中年人是一名剑客。
中年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外露,只是静静地站在殿前。空中有一片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游曳,打着旋儿飘落在中年人肩头,中年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指夹起来,谨慎的样子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将这片脆弱的枯黄叶片弄碎了。
中年人将叶片放在眼前,透过叶片上的虫洞打量着天上的太阳,中年人眯起了眼睛。
中年人忽然手一送,叶片滑落下去,轻轻旋着,最终落在地上。
中年人叹息一声,看着飘落在地的枯黄落叶,轻声道:“活着,不好么?”
天地间有微风吹过,秋风萧瑟,有些凄凉。
——————
很南的南方,有个喜欢躺在藤椅上抽旱烟的老人。老人本来舒舒服服地躺着,眯着眼睛晒太阳,藤椅前后摇晃,发出吱呀声响。
忽然,老人从藤椅上蹦下来,骂骂咧咧。
“干你娘的林秋荣,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装呢?没看见我家徐宁倒在地上,还流了那么多血?”
老人绕着藤椅转圈圈,上蹿下跳。
“一剑在手,直接砍了那狗屁的扶越宗就是,扭扭捏捏地跟个娘们儿似的,这么大岁数全活到狗身上去了。你他娘的还不如狗呢,狗还会叫唤,还会护主呢。”
“他娘的还跑过去和人家论纵横,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狗屁读人了?”
老人忽然蹲坐在地上,闷闷地抽着旱烟,然后抬了抬头,看着洁白的天幕,挠了挠头,当下很忧郁阿。
不过只一会儿,老人就咧嘴笑起来:“徐小子,没给我丢人,这风姿,有点儿我当年的风范,甚好甚好。”
——————
清凉郡的上空突然迸发出无比浓重的色彩,像是山水大家碰洒了胭墨,一股脑儿地泼散在洁白中透着暗红的天幕之上,缤纷绚烂。
二长老浑身浓厚的冰霜猛然爆开,冰冷刺骨的冰片四下飞射,一身精气神已经提升至顶点。
“歪门邪道。”白重嗤笑一声,长剑横举至肩,“今日拿你试锋。”
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有些难受,白重伸手挠了挠,将血痂抹去。白重忽然低喝一声,长剑映着缤纷的色彩,白重一闪而逝。
二长老咂了咂嘴巴,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伸手在胸前结印,一片暗红色的光幕蓦然出现,白重身子显现,长剑重重磕在光幕上,竟然发出了金铁交缠时的清脆声响。
白重目光一凝,看着二长老那双因为褪去了密布青筋而逐渐显得洁白如玉的双手,脸色阴沉,“魔。”白重缓缓吐出一个字。风云变色。
一道浓重的血气从二长老体内冲出,白重首当其冲,身子被这股气势掀飞出去。
二长老哈哈大笑:“魔?哈哈,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物为了彰显自己所扣的大帽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正魔之分吗?要是真的有,你倒是告诉我,何为魔。”二长老眼神锋锐,死死盯着白重的眼睛。
白重自百丈外站定,“这种小伎俩就别抖搂了,挺白痴的。”
将长剑那道胸前,白重道:“你真以为我的剑心是泥塑的不成?要我说,这些年来,远远不止我所知道的这两个女孩儿了吧,你们扶越宗外表道貌岸然,暗地里蝇营狗苟,若我所料不错,山门内应该藏了不少的大秘密吧。”
二长老不再废话,伸出两只已经隐隐透明起来的手,在胸前猛然一击,传出金玉之声,长袍鼓胀,二长老飞驰而来。白重身在半空,脚尖猛然一点,身子飘摇之上,内心叹了口气,那股子藏锋剑气,丝丝缕缕地从穴窍中传递出来,屡屡不绝。
——————
扶越宗大殿,青衫中年士看着提剑缓缓走近来的中年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随后又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残局。中年人将长剑放在面前桌面上,没有出声,视线同样看向那盘残局,黑棋已隐约有屠龙之势。青衫士手执白子两颗,轻轻摩擦,有些捉摸不定。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殿外,慢慢聚集了不少人,神色凝重,中年人站在殿外的时候,无人敢稍露身影,等到中年人抬脚进入大殿,一些人才慢慢聚集起来,无他,虽然那人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烟火气,但是却给了整个扶越宗上下两千余人无比沉重的压力。
中年人抬起头,打量起大殿来,只是这所大殿太过于简约,没有雕梁画栋,有的只是几根外表也早已斑驳,脱落了红漆的柱子。
青衫士思虑良久,终于是缓缓落下去一子,不由得呼出一口气,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中年人。
“林秋荣?”
中年人点了点头。
青衫士突然有些无趣,慢慢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提出来放入棋盒,一丝不苟:“这春秋棋局,恢弘大气的同时又不缺小桥流水的婉约,我解了一辈子才解出来七成,真不知道那鬼谷子是如何天资高绝,竟然在纵横之道上有着如此让世人无法企及的造诣。”
“我不懂棋。”林秋荣闷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