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隍城岛那边,刘勇犹豫了下,索性没有让船队靠岸,岛屿的风险太大,码头泊位也狭小,而且这次来本身就不是为了收容多少人口,而是先摸清这边的底细。
船过了北隍城岛之后,海面上风平浪静,在船上的徐州诸人多少恢复了些,按照向导们所讲,旅顺在前年的时候本来已经被鞑子打下来了,可毕竟这边是偏僻地方,没有太多兵力驻守,结果被皮岛的毛龙派兵夺回。
这旅顺口本身就是海港,随时能得到山东那边的接济和支援,然后皮岛的毛龙又可以时刻威胁攻打旅顺兵马的侧翼,所以建州女真几次用兵都是半途而废, 这些事情在往来于海上的水手船民中流传很广,不然一个向导也不可能说出这么多兵法的道道。
说起旅顺的总兵张盘, 说起据守皮岛的毛龙,向导满脸敬佩神色,不光他振奋, 余家的水手船工,徐州来人,各个听得眉飞色舞,只觉得心中痛快,只有刘勇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动。
佩服归佩服,山东海上船主们的生意还是要做,一部分物资运到这边来和旅顺金州的明军交换关外特产,更多的物资则是去和建州女真交易,能拿到种类更多价钱更合适的货物,回来赚得更多,这时候是不讲什么大义名份的。
建州女真鞑虏对待辽东汉民残酷苛刻,从抚顺到沈阳再到各处,处处都有汉民逃亡,他们唯一的去处就是这旅顺金州,在这边会有部分青壮被留下作为兵丁,更多人会拥挤着登上本就不多的船只过海,到了山东登州府就算逃出生天。
“几位爷放心,想要收拢人口在旅顺港那边很容易,水灵灵的大姑娘,上船就任你睡,老少青壮任你挑选,咱们可是掐着他们的性命。”和向导说了去那边的目的,向导大包大揽的说道。
听到这个之后,余家船队的人都很兴奋,徐州这边人的表情则是相对淡然,李玉良把这些看在眼里,自然比较出双方的高下。
但旅顺港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大家除了看到港口和砖堡,还看到砖堡中升起的烟柱,而港口内一艘船也看不到,向导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鞑子又在攻打金州和旅顺了,向导先是骂了几句,说怎么也没有同行告诉一声,不过随即自己反应过来,因为最后几个岛屿没有停靠,那边港口里想必有从旅顺出来的船。
听说岸上有建州女真鞑虏在围攻明军,余家人立刻紧张起来,不要说什么先前的兴奋了,现在就想转舵离开,但他们知道分寸所在,先是看向刘勇,等刘勇做出决定,而刘勇没有立刻下令,先问那两位向导。
“建州女真行船航海的本事怎么样?”
“他们从老林子里出来的,懂什么海上的营生,从前没开打的时候倒是和几个鞑子打过交道,开口就胡吹,说什么几百年前祖上乘着木筏去倭国打劫,吹牛就不必提了,他们就不敢靠海近了,也不敢上什么海船,更别说用船航海,不然靠登州这么近,他们又不缺木头,早就造船打过来了。”向导说起这个,满脸都是不屑。
刘勇却没理会那么多,只是追问道:“你是说咱们靠过去,他们不会行船追出来?”
“公子爷你放心就好,鞑子手里现在就没有海船!”向导拍着胸脯说道。
问完这句,刘勇就对余大江说道:“咱们不进港,但要靠近看看。”
余大江脸上有些为难,不过刘勇脸上是不容辩驳的表情,而站在余大江身边的几名徐州家丁都是看过去,也不知道余大江注意到了没有,他立刻发下号令。
船只缓缓向旅顺港口的方向靠过去,距离越近,岸上的情况就看得越清楚,居然能看到建州女真的兵卒骑马在码头上游弋,明显建州女真的兵卒也注意到了靠近过来的五艘船,刘勇他们这几艘船让建州女真也很紧张,立刻有骑兵打马转向,向着砖堡城池那边狂奔而去,应该是去报信了。
“鞑子有大炮吗?”刘勇闷声问道。
“这边没有!”
“那就再靠近些。”
距离近了也看不出什么东西,码头很惨破,上面还能看到不少尸体,建州女真的骑兵都在后退,可也没有退的太远,十几骑就在那边结队等待。
刘勇站起来仔细看过去,开口说道:“咱们这五艘船如果运兵,怎么也有千把人,可他们十几骑就敢硬抗,还真是打出心气来了。”“鞑子大队兵马过来了!”早有水手爬到了桅杆顶部,瞭望远处女真兵马的动向,现在正在大声吆喝。
“勇爷,咱们先走吧,不走恐怕要有麻烦了,咱们这几艘船顶不住的!”那余大江已经急了,顾不得不叫刘勇姓名的嘱咐,在那里急忙恳求说道,李玉良故作镇定,可手已经握紧刀柄。
让船上许多人意外的是,这些徐州武人却没什么惊惧的神色,尽管他们做好备战,却没有丝毫的紧张,都在那里张望着港口上,好像有什么风景可看。
没过多久,看到差不多五百余步骑兵马赶到了港口这边,他们在码头的宽阔地带严阵以待,这还是以少打多的意思,建州女真对自己战力当真是有自信。
别看只有区区五百多,但久经战阵的兵马就是不同,那股气势森然压迫,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其实距离二百多步,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海上,根本没可能会有危险,可即便这样,余大江等余家人的脸色都是煞白,紧张无比,连那两个向导都是强作镇定。
“你在沿路也看过大明的兵卒,各个穿着破烂,现在虽说看不太清楚,可这些鞑子兵卒浑身上下看着很齐整,不少还是披甲的。”刘勇对李玉良说道,这个时候的李玉良也觉得嘴里发干,当年他骑马从临清州一路狂奔到徐州,那时候都没有现在紧张。
不过刘勇没有耽搁太久,又看了一会之后,觉得看不出什么新东西,就招呼余家人转向离开,这才让那些紧张的人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在港口码头的一个角落里,突然有人跳入了海中,朝着几艘船的方向游过来。
大家开始都没有注意到,因为那人藏在码头下面,水花溅起大家才注意到,而码头上的建州女真兵卒更注意不到,码头下位置是他们视野的死角。
对这个人余家船队丝毫不想理睬,只是自顾自的升帆转舵,海里那人的水性不差,可他也知道这时候如果吆喝大喊,肯定会被岸上的女真兵卒发现,所以就那么闷不做声的向前游,甚至连挥手都不敢。
刘勇盯了那人一会,开口说道:“放个舢板下去捞人!”
“勇爷,万一有诈怎么办!”余大江这个时候有些急了。
刘勇转头看了眼说道:“有诈就杀了,他一个人能干什么?”
余大江还想再说,却发现刘勇表情很冷,立刻不敢再争执,连忙吆喝着准备舢板下去捞人,广船足够大了,每艘船上都有四艘舢板,放下去之后,有两名余家的水手,刘勇也点了一名家丁的名字,就这么向那个游过来的人划去。
看着船上舢板放下,码头上的女真兵卒也觉得不对,本以为各艘船都要放下舢板装满兵卒登陆支援,建州女真这支兵马一边派人回去求援,一边准备死战,可等了半天,只看到这一艘舢板靠近过来,在这个时候,跳海那人游得足够远了,出现在码头上众人的视野中。
发现有人游走,码头上顿时乱成一片,有十几人快步强出来,到了码头边翻身跳下,站在那边张弓搭箭,看到这一幕,船上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不过那人水性相当不错,已经游到了弓箭射程之外,十几支弓箭纷纷落在他身后的海中。
看到这一幕,船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更有人开口嘲笑说道:“不是说鞑子弓马好力气大,怎么这把弓开满才射这么近?”
这边耻笑,立刻有人拽他,低声说道:“你糊涂了?忘了李家哥几个讲的,鞑子用的是大弓重箭,射不远,可射中了肯定是破甲伤人。”
李玉良听这个很仔细,这个典故他从前闻所未闻,没想到在赵字营内能知道这个,看来真要去徐州那边学一学。李玉良知道自己去了徐州之后肯定会有重用,他原本也不想和平常年轻人一样去学堂那边学习历练,李玉良觉得胆略本事都已经足够,欠缺的就是实战了,可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才知道自己很不够,跟不上赵字营做事,也有很多典故经验根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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