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容浅已将侍人唤进了屋子,梳头正冠,更换朝服。
我望了一眼被侍奉围得水泄不通的亓官陵,又顾自捧着册读着。
他平日里在府上都是着白衣素袍的,如今顺着明艳的阳光看他,倒觉得他那身用金丝绣的五爪墨色朝服晃得刺眼。
临行时,方才出了屋子,他又折身回来拥住我,那温意如水的眸子含情脉脉,“你养病的这些时日,倒将我养的越发怠懒了,虽说只与你分别几个时辰,却还是满心不舍。”
我只觉心头一暖,半带试探半玩笑着,“既如此,你便别进宫了,留下来陪我可好?”
只见他面色一顿,眼底几分惊疑转瞬即逝,浅浅笑着用食指轻轻滑过我的鼻尖,满脸宠溺,“待我忙完这桩匆紧的公差,便留下来好好陪你。”
说着,将我拥在胸前又嘶磨了许久,我却不曾听进半字,他明知道我语下之意,却故意闪躲,果然,是我为难他了。
良久,他才将我松开,低头用鼻尖蹭着我,“晚膳想吃什么?待我回来给你做。”
自他学了厨后,我每日三餐皆是他揽下了,这句话他每天都要问三次。
为此,如婵还打趣道,“如今府里的厨子都清闲了不少,摊上殿下来与他们抢饭碗。”
我沉吟须臾,婉声道,“近日总食清淡,口里颇为无味,要不你为我烧一个烧烀肘子吧。”
亓官陵笑着微皱眉,“我怎的听着令词是在为难我。”
我自顾笑着不说话,让他一个仅学半月的厨子做这种菜,如何不是在为难。
后又忙笑添了一句,“若是不好吃,可是要重做的。”
他笑若春风,“晓得你这嘴刁,若是入不得口,我也万不敢呈上来的。”
那厢钟厌佝着身子从外而入,朝亓官陵施了一礼,“殿下,马车备好了。”
他轻轻应了声,又撇头朝侍奴冷冷嘱咐了几句,方才与我依依作别。
我站在廊下看着那缓缓离去的身影,忽在想,若是一直如此,该多好。
一日两人,三餐四季,直至鬓发各已苍。
解语在旁笑道,“姑娘若再看得去,秋水都得望穿了。”
我被说的面红耳赤,撇头笑瞪了她一眼,“可越发没规矩了。”
解语吐舌作鬼脸,躲在容浅身后咯咯笑得正欢。
初夏的午后,暖意最显,却并不燥热,湿润的空气,夹着清香,悠悠扑鼻。
往日的这个时候,信肴都会往我这处送他自个儿酿的各种果子酒,他酿酒的技术甚好,且最喜用果子酿酒,酿出来的酒醇而不烈,口齿留香,最宜我这种不胜酒力的人。
一时兴起,朝容浅笑道,“许久未去饮风居了,且去扰扰阿肴吧。”
江畔柳依依,梢头子规啼,思陵城的夏日果真美致,我撩开翡翠珠帘,微微探头望着外面,万木葱茏,繁华似锦。
眼瞧着,心下不由得也生出欢愉之意,果然,美好的事物总能掩去污垢。
抵至饮风居时,赵听正与醉倾颜二人商量着什么,转头见我们驶来,呼啦啦地跪倒一片。
唯独醉倾颜只朝我颔首揖礼。
我随口道了免礼,定眸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红衣仗剑的女子,她亦不避,迎着目光冷冷看着我。
许久,我淡淡而道,“醉姑娘生得真标志。”
醉倾颜面无表情,冷冷而答,“娘娘抬举了,草民不过一介蒲柳之姿,自比不得娘娘金贵。”
我眉心一皱,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如今这话里怎的像是对我结了天大的怨气。
旁侧沉默的傅爰忙道,“娘娘莫恼,阿颜脾性向来这般,并无冲撞娘娘之意。”
我点头,也不愿去深究什么,她本是信肴手下的人,自不用对我这个鄞国太子妃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