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盯着洵嫔,露出一抹森冷笑意道:“难道爱妃又要说是别人栽赃陷害?这可是从你的随嫁宫女灵珠手中截得,灵珠跟了你十几年,谁有这个能耐使得动灵珠?”
洵嫔闻言愣住了不再言语,目光不可置信地盯着灵珠,摇头道:“灵珠,你跟随本宫十多年了,本宫居然没有发现你是敌国奸细,本宫真是瞎了眼,你害得本宫好苦啊。”
豆大的眼泪从洵嫔眼中流出,配上她得体的穿着和妆容楚楚可怜,让人看着就生出爱怜之意,不忍责怪。
灵珠只阴森森地盯着皇帝和洵嫔,片刻后仰天笑道:“最终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如果不是骗得你的信任,我又怎么能向母国传递消息呢,你没有发现是你太天真太傻了,今天发现了,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灵珠丝毫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眼中尽是陌生的愤恨。不过她说的太傻太天真不是洵嫔,而是她自己,这么多年来,洵嫔最艰难的时候,没有任何恩宠像滩烂泥一样被踩在脚底的时候,她都愿意陪在她身旁和她一起吃苦受罪,只因当初灵珠宫外的母亲病重没钱医治,洵嫔给了她十两银子,有了这十两银子,她母亲才请了大夫买了药,才活了下来,她感念这份恩情,这十两银子换来她一世的忠心和守护。
其实就算是洵嫔没有把她推出来当替死鬼,她也愿意为了她去死,但最终洵嫔毫不犹豫把这罪名推到她身上了,她突然觉得很失望很难过,原来这么多年的忠心和爱护都是错付了呢,所以是谁天真是谁傻呢。
皇上的震怒和洵嫔接下来演的戏码她都没有听清,她只是回忆起了从小到大的这些过往,小的时候遭遇饥荒,实在是走投无路,家里能吃的能啃的都没有了,她决定入宫当宫女,虽然可能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了,但能够养活一家人,还能看到美丽气派的宫殿,能看到那只在传说中的皇上和娘娘让她也很憧憬期待。
可是入了宫之后,并没有看到皇上和娘娘,也没有在气派的宫殿里生活,她只是被分到了浣衣坊。整日有洗不完的衣物,夏天还好,冬天整个双手全都是红肿的,一到夜晚冻疮就又疼又痒,可第二天还是要在冰冷的水里泡着,所以反反复复,冬天她的冻疮就没有好过。
一双手也和她的年龄格外不搭,常年的冻疮让她的手指关节粗大,看起来像胡萝卜一样,完全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纤纤素手模样。粗使的活计让她的双手粗糙不堪,自己都不忍直视。
这些也就算了,由于活计太多,很多时候等到做完的时候,那仅有的一点粗粝的残羹冷炙也没有了,只能饿着肚子。终于有一日,她奉命给当时还是洵美人的洵嫔送浆洗完的衣裳,由于连日的疲累加上吃不饱,她倒在了洵美人的宫内。
当她醒来看到自己在宽敞陌生的宫殿内之时,第一反应就是闯祸了要挨骂了,但是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的面容上并没有一丝怒气,只是关切地给她擦药膏,当她听到了自己的遭遇时,更是请求把自己留在了身边,从此虽然依然是个宫女,但再也不用整日洗衣服吃不饱了。
想到这些,灵珠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可不知眼泪什么时候爬上了脸庞,她只看到皇帝和洵嫔的嘴巴在动,耳边却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她被拉到了慎刑司,直到那森冷的刑具套上她的脚腕手腕,那刺骨钻心的疼痛打破了她的思绪。
慎刑司的婆子一遍一遍地审问她,是受谁主使,忠于何人,可笑的是她居然不知道该说谁,可慎刑司的人只觉得她嘴硬不愿说,直到所有的刑具都用完,直到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
灵珠不知道自己在慎刑司呆了多少天,因为时间长的像是一世那么漫长,无休无止的酷刑加在她身上,直到眼睛干涸流不出一滴眼泪,嗓子嘶哑地喊不出一丝声音,但无休无止的疼痛却终日缠绕着她,让她生不如死。
她已经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因为她的眼皮都已经紧紧地粘在了一起,直到她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那是她主子的声音,可她却看不见她那张美丽的脸了。
灵珠只听到耳边响起珠翠碰撞的声音,随即洵嫔的声音传入耳中:“灵珠,是本宫对不起你,本宫来送你了,对不起......”
洵嫔泣不成声,可灵珠由于不愿意说出主使之人,舌头被割掉了,她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直到片刻后,她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仿佛解脱了般,嘴边浮现出一缕安详的笑容。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如果有下一世,她不想再入宫了。
皇上自那一日走后,再也没有来看过洵嫔,下令洵嫔由于治下不力,贬为洵才人,迁居冷宫,不许探望不许迈出冷宫一步。
洵嫔没有想过只是短短一年时间,她就和皇后一样进了冷宫的门,这一次,皇帝是真的失望了,因为一个宫女怎么可能做了敌国奸细十几年没被主子发现呢,所以皇帝其实心里已经认定了奸细就是洵氏,而灵珠只是个替死鬼而已,对灵珠的惩戒也是做给洵嫔看的。
能够留她一命留她才人之位,也是顾及到萧沐恒的脸面,不想父子之间太僵而已。
洵才人坐在冷宫内,身边没有了灵珠,格外孤寂,唯一陪她来的两个宫婢对她也不再有以往的谦恭,言语间颇有埋怨之意,毕竟跟着一个冷宫的废妃有什么前途可言呢。
洵才人慢慢地梳着自己那如瀑布般的长发,发间隐约已有几缕白发,她慢慢地一根根挑出来拔掉,神情恬淡安然。
她在等,她在等她的儿子接她出冷宫的那一天,毕竟如今最大的筹码,就是她的儿子了,而皇帝的恩宠虚无缥缈,她早已做好了有今日的打算。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都十多年过去了,母国还是不愿意放弃她这颗棋子,其实她不知道,她只是中了别人的计了而已。
当已经回到林清芷身边的阿二耐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林清芷知道洵嫔是敌国奸细时,林清芷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拿着手边的小拨浪鼓逗弄着澄澈,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