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皇上恕了臣妾不懂规矩之罪。”白璃忧还是那样站在,手中抱着暖手的小炉,沉静的轻语:“皇上,刚封了妃,为何不去天雪宫呢?”
即使面对的杀人不眨眼的他,白璃忧依然是仪态娴静。
“你吃醋了?”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中,幽幽的光芒闪过,随即又消失了,“怪我封她为妃了。”
眼前是他珍宠的女人,他没有必要隐瞒,“封她为妃,朕有其他打算。”
“我倒是不会吃醋,皇上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觉得奇怪,你啊以前对纳妃的事情不太上心,怎么这一年时间就纳了三名妃子,外面都在传——”在他的注视下,她忽然不想说了。
而慕容谨之不动声色,“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啊,不过皇上想告诉臣妾吗?”她知轻重,不强问,愿意回答,她就听,不想说,她也不强求。
“今天——”慕容谨之挑眉,“是司空吉,韩良回国的期限。”
“纳妃跟他们回国有什么关系吗?”
“千叶一共有七国质子,而其中以韩良与司空吉的势力最为强大,因为他们都是自己国家的储君,韩良这人忠诚尚可,但那司空吉就——”慕容谨之轻啧摇头,“其实七国质子每年都在向朕晋献美女,但是一直被朕拒绝,今年我之所以收了,也是因为朕想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就容易露出马脚来,朕想看看到底是真的归顺千叶,还是狼子野心,伺机作乱。”
白璃忧对司空吉这人,没什么好感,当初不是他一直在怀思面前怂恿造反,怀思现在也不会生死未卜,所以慕容谨之要对付他,白璃忧是十分愿意的,“我也不喜欢司空吉这个人,当初在蜀邑——”
慕容谨之将她拉进怀中,“放心,为了你,朕不会在追究赵怀思的谋逆之罪,只要不要让朕再看见他就行了——而至于司空吉为了邀功怂恿赵怀思谋反的事情,朕一定会为你调查清楚的,如果清楚了,朕不会放过他。”
无论是慕容谨之所言,或者所行,白璃忧都知晓,从此以后,她就是一只被剪去了羽翼的蝴蝶,只能被他彻底的囚禁在这个皇宫里。
他以醇厚低沉的声音,对她说道:“我知你心里担心赵怀思,但是你无须多虑,那小子离开蜀邑时,带走了不少金银珠宝,说不定现在隐姓埋名在哪个地方逍遥自在呢。”
“是啊,那小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亏待自己的。”
她话语委婉,却又格外的坚信,慕容谨之莞尔一笑,“今晚朕陪你。”
他伸出手来,任由她纤细柔嫩的水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手掌中,柔嫩的指尖,有些冰凉。
当她手指触碰到他的掌心时,她抬头望着眼前俊美的他,“掌心有些冰凉,怕是风寒还没有好吧,以至于汗不能发出来,还是再请韩良过来看看。”她娓娓说道。
“经过上次清毒之事,你都快成大夫了。”他斜卧在龙椅上,不改慵懒,而她从容应答,没有半分的犹豫,“这倒是——我还知道啊,这风寒,要以丁香,心意,佩兰,以及柏叶,磨成粉,放进熏炉中,就能让你出汗,通鼻窍,这样闻上一两天,就能逼退风寒,自然痊愈。”
“好,就照着你的方法,给朕来一剂,让朕亲眼看看你是不是在夸夸其谈,还是就像是韩良说的,你已经能够出师了。”他捧着下巴,温柔的下令,“来吧。”
白璃忧没有应答,只是轻轻地点头。
韩良送给了她一个药匣子,她一直珍视的带在身边,从药匣子中拿出需要的药材,精心的研磨成粉,掀开香炉,炉盖上是一龙一凤的雕刻,一朝前,一回首,凤尾交缠在龙身上,刻痕是细若游丝。
慕容谨之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黑眸渐黯,她那专注的模样,让他心中想要跟她一生一世——
光影一闪,长明灯的灯火照亮了她的容颜,知道确认气味没有问题,一切妥当之后,白璃忧才抬起头来,看着沉默不语的他。
“只要今夜闻了这香,明早风寒就会被逼退了,皇上不舒适的症状就能痊愈。”白璃忧平静的说着,眼中没有半分的笑意,“那位雪妃也会医术,皇上为什么不去天雪宫让她瞧瞧。”
她笑得单纯甜美,却醋味浓浓。
“还说不是吃醋。”说着,可是他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的改变,“如果不表现得像个昏君将司空吉带来的人抱进怀中,司空吉会上当吗?”
“这个司空吉,真的有阴谋吗?”
“很大可能——”他伸手弹向熏炉,任由浓烟在指尖缭绕,“司空吉是南越储君,可是十年前他的父皇后宫的一个妃子生下了南越第二位继承人,其实司空吉的父皇一共有六个儿子,司空吉是长子,也成年了,而其他五个皇子因为出身低贱,对他造不成威胁,而那个新出生的皇子,母妃是外戚中势力最强的,如果司空吉再不回南越,可能会失去成为南越皇的机会。”
“所以,你害怕司空吉为了回到南越,而做出伤害千叶利益的事情来?”她问道。
“没错。”烟雾盘踞在他们之间,白烟从熏炉中飘出,有时如丝缕,有时如掌如指,轻轻淡淡的拂过他俊美的轮廓,他领口与袖口,精工刺绣的柔美兰花,卷曲兰叶。
白烟笼罩着这个全天下权势擎天的男人。
他隔着淡淡的烟雾,问她道:“朕的伤寒,明天就能好吗?”
“是。”
“好,朕就等上一夜。”慕容谨之嘴角微弯,说道:“现在,时间还很充裕。”说罢,他懒懒扬手。
不知藏身何处的殿中宫女太监都无声无息的出现,恭敬的垂首站在角落,不言不语的等待吩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拿来笔墨。”慕容谨之说道。仅仅两个字,殿下的人就已明白,默默躬身退下。
才过了一会儿,他们就搬来红木的如意卷腿几,将笔墨,奏折慎重的放置在几上,几上的笔墨砚台俱全,还点上烛,如此一来就殿中就灯明几亮,更便于阅读与写。
郭麟这时解开新卷,裱衬着暗色锦缎的宣纸上,摊放在慕容谨之面前,磨好了墨,布置好一切后,郭麟带着众人一如出现时那般又无声无息的退出御房。
慕容谨之坐起来,取笔蘸墨,落在宣纸上批注,就此不再言语,注意力全转而集中在宣纸上的字中。
光影缭绕的轻烟,笔在宣纸上划过的声音。
白璃忧还是那样的坐在原地,静默不语,甚至不曾望向宣纸上的字一眼,长睫敛目,双手迭于华服之中,除了浅浅的呼息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动静,宛若一尊美丽的雕像。
窗外,迟迟钟鼓初长夜,时间无声的流逝,两个时辰之后,写尽了宣纸的慕容谨之,终于是抬起头来,烛光照亮他的俊脸,那张脸上全是汗滴,以及那双疲惫的黑眸,才刚抬起手来,俏如鬼魅一般的郭麟已经送上锦帕。
慕容谨之站起来,解开了衣带,褪下身上的长袍,拿过锦帕擦拭掉汗水,就连里面贴身的单衣,叶北汗水浸透了,烛光下,强健的身体一览无遗。
“韩良说得对,你果然是他最得意的徒弟。”慕容谨之似笑非笑,凑近熏炉旁,深深嗅了嗅,“天还未亮,朕就已经好了七八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