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都不用去学堂,前几天乌尔班亲自传达了这个消息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而这边小皇帝即使在宦人的劝说下不去逃避宫中人物的关怀,也确实感觉到了作为皇帝应有的享受,但是他们千方百计试着让小皇帝不离开宫内的想法让他逐渐感到不解。
他尝试过,但是一次次接近宫门之时,所有的人都会默认地阻挠他的想法,宫门前的卫士找不到钥匙,扳不动门锁,宦人用诸如星象与占卜的恶兆哭着握住小皇帝的手,宫中和他年龄相近的女孩在后宫的指点下向他眉目传情。除了最后一件事可能是出于真情,其它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小皇帝在一段时间里不要离开皇宫,至于是多久,这要看很多的人,尤其是乌尔班的意思。
他渐渐感到烦躁,周围人的甜言蜜语渐渐成为牧月里纠缠不清的蚊虫。几天后他在宦人和宫女没有留意自己的时候突然溜进后院的薰衣草园中,借着田间的小道弯下腰和他们玩捉迷藏,随后拖来施肥用的拖车推上几个空的薄板箱踩在上面看向宫墙之外。
只是站在墙边就能听见街上传来的马蹄声与盔甲碰撞的响声,伍长的发令声在宫内就听的不甚清晰了,不过聪慧的小皇帝很快就知道这是一种紧急和特殊的情况。那些消失的市井声和目中所见架满拒马木桩和路障表明布尔萨已经进入了警戒战备的状态,背对着自己的弓箭手站在街上搭起的哨塔上,比较高的屋顶上已经站上了手持号令旗的哨兵遥望城外。
这时宫里的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发现了将一只手搭在插着废铁障碍的宫墙上小皇帝,见到人们急急忙忙地赶到自己这边来的小皇帝面色一沉,立刻拼尽全力地抠住可能会掉泥脱落的墙顶,直接在最后一股力从被踢开四散而落的木箱上攀了上去。
坐在上面的小皇帝先是注视了下方,并不是离得很近一墙之高的地面,在这一侧宫墙下有一条像是护城河一样防止攀爬而凿出的深沟,能够看到有些远的底部积水照出的光。那些宫人也知道这墙下面是什么,对小皇帝这般危险的举动而无比忌惮,而与之相对的,小皇帝的衣角已经被划破,不过却是以一副顽皮不羁的眼光俯视这些下人。
“小皇帝,乖啊!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小皇帝并不记得,但是是在他身旁陪侍许久的宦人从众人之中走上前来,希望以自己的身份去换得小皇帝的理智听从。
“危险吗?就出个门也算是危险吗?”
小孩子赌气是常事,但是当这个身份的人做出这般举动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起来,因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让小皇帝受到伤害,这将会以十倍的份量加在自己身上。在场的人都对小皇帝的脾气性格有一定的了解,他真的可能突然主动地翻下身坠入深沟里,即使是自己意外玩耍,这份看管失职的责任有的站在原地战战兢兢,有的趁着人多立刻从花海里溜走以防留下在场证明。
贴身宦人面楼难色,他已经从乌尔班那里得到了将小皇帝尽最大可能留在宫内,名义上以保护为名进行软禁的指示,在场的很多人也都是以此进行配合的。现在没有一人敢上前劝说,就连事先准备好的安抚小皇帝的那番话也只能由他自己说出口,但是这般话语在这位小皇帝初露跋扈之下断断续续。
“外面兵荒马乱,敌人已经近在城外,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请……回来吧。”
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焦虑地看向小皇帝。
“又不是没见过!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见过了。我一个人出去玩玩,别让人跟着我,不然到时候我就不回来了。”
“这……”
见到小皇帝去意已决,这些宦人们对于小皇帝的态度是不可能过多忤逆的,乌尔班的指示虽然带有命令性质,但是只是空口一语,两头的心思掂量孰轻孰重,他和宫中的人也难以决断。不过小皇帝没等他抬起思索的头,直接就翻下了墙头。
在宫墙内众人的慌张声中小皇帝身上的衣服很快被割出了两道裂痕,像是剪出的条带衣摆拖在两侧。这道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借着墙上的废铁片扶稳后脚下一蹬带着撕残的衣服像是被从宫墙里抛出什么东西一样落到了地面上。
正在这时一队居然是骑着骆驼的城市卫队似乎听见宫墙内的声音巡逻至此,见到面前这个手中捡起掉在地上的贵族金饰头巾的小孩感到无比惊讶。
“带我去帝国学堂。”
他们并没有领到乌尔班的命令,只是作为城市的巡逻队伍进行活动。很明显地认出了这就是维利尼耶的皇帝之后他们立刻下骆驼行礼,但是对于他的命令依然踌躇不定。而小皇帝则是被骆驼上的各式武器吸引,想要亲自体验一番作为一名西沙骆驼骑兵的感觉。
“我会解释你们为我服务的失职,但现在朕乃皇帝,从我命令!”
宫中人都称呼他为“皇帝”而费心侍奉,在学堂的学习中知道了这一身份贵为万众之上,一国之中莫有一比,得以执掌一切。这也是他第一次将自己身为皇帝的认知植入年轻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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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伍长立刻下马来,将小皇帝小心翼翼地扶上骆驼,待到坐稳之后示意队伍中的一名士兵下马在前面牵着骆驼,自己则站在小皇帝身旁右手搭在驼峰上随时保障小皇帝的安全,左手牵着这名士兵的骆驼带队沿着皇宫外围的街道向着帝国学堂前进。
小皇帝骑过马而没有骑过骆驼,对于这个背上长着双峰身形较小的驮运动物十分好奇,双手放在身前后的双峰之上感受着它的体温。见到伍长默许了自己的小动作,小皇帝便弯腰下去想捡起放在鞍架侧面的盾牌和弯刀,却发现沉重得根本拽不动而差点要失衡翻倒下去,幸得伍长伸手抓住了小皇帝的左手。
不过在搭上手恢复稳定之后他就借着大胆地伸手去拿挂在骆驼脖子后的箭袋,捏住箭羽后已经几乎要扭到腰,向后一下抽出来拿在手中把玩。这个只在观看狩猎之时见到,并没有像这样能够拿在手中把玩的机会,几乎就要将这支箭的箭羽薅掉,甚至还用稚嫩的手指去轻触铁质的箭头。
“陛下小心受伤,这些箭矢经过淬毒处理。”
伍长冷静地提醒道,目光则放在周围警惕可能来犯之人。小皇帝听到之后心中一惊,接着像拿出来时那样捏着箭羽插回箭筒之中。
街上获得特许经营,在布满防御的道路后方搭起临时商铺的商人见到头戴镶金饰头巾,身穿黑红相间的银丝长袍的皇帝及其威严的巡游队时纷纷投来慑服的目光,纷纷认为这是小皇帝在亲自视察城市而赞叹他的年少有为。街上的持盾力士与哨塔上的弓兵也纷纷面向他呼喊致敬。
小皇帝并没有抬手示意的意识,这并不在他这个年龄所要掌握的帝皇礼法中,只是用一种谨慎的目光望向这些陌生之人。但是他也感受到了那种被注目之人眼中对自己的敬畏之意而逐渐享受其中,也逐渐地完成了从自己和乌尔班叔父的府上到皇宫之内,再到皇城和天下所有之人在皇帝这一位置上的认知。
经过紧闭的皇宫大门外时小皇帝注意到一群学者和士兵正在紧锣密鼓地搭建着什么,木箱中整齐罗列好的一排排金属管和他们正在安装在被改装的更高的推车上,用铁锤叮叮当当敲击的正是自己在炼金室见到的乌尔班叔叔的研究品。小皇帝伸手示意队伍向那边过去,他想凑近去看个热闹。
“这是在做什么?”
见到小皇帝亲自到来的众人立刻转身致意后更加卖力地工作,小皇帝面前手握工程图的几名学者和工匠立刻低头行礼。
“回皇帝,我们在打造新型的守城武器,这些能够发射高速石块杀伤敌人的武器将会用在很多的地方,也是我们对于这项新式工艺技术的研究进行实验的绝佳手段。”
“是吗?它叫什么名字,‘烟花’吗?”
“我们取‘以火发包(石块)’之意,将其发射的音声取意为‘炮’。”
接着学者拿过一支管径稍小,用一支长木杈支起能够拿在手中和立在地面上的组装体,从中倒出一个黑灰色的不规则球状体。“这个是能够单人操控使用的‘手炮’,我们还制作出了这种发射物,按照一定的方向装入从后面点火后也能够将石块和金属锐物打出去。”
“听起来很有威力的样子诶,我可以操作它们吗?”
这般小孩的调皮话让众人有些为难。
“这项工艺目前还处于测试阶段,在长时间多次使用后可能有膛管破裂泄火和爆炸的可能,您的健康与安危是我们需要重视之重。”
“可是我就是想玩啊。”
“呃……”学者一方面为小皇帝着急考虑,一方面又不太敢于直接反对皇帝的意见,便试着将话题引到更合适的方向。“这些都是由乌尔班导师监制和授意使用的,如果您真的有此想法,乌尔班导师处有更加安全和便利的设计品。”
之后小皇帝的队伍很快地抵达了帝国学堂,下午时分初显颓势的太阳正在向着天边倾倒,让本应充满明媚色彩的帝国学堂显得有些严肃。
“如果有人责难,就拿这个给他们看。我知道军人都十分严肃,但是我也说过会保护你们的。”
小皇帝下骆驼后没有立刻自顾自地大步走进去,而是摘下头巾上的一个用金熔在锡表面制成的软质葡萄样式挂饰,面带微笑地高举起来准备交给伍长。伍长和周围的士兵都对这般待遇先是感到意外,随后立刻一齐单膝跪下,伍长抬起双手捧起并逐渐放低,待到小皇帝将其放置手心后才缓缓保持姿势起身,面色恭顺地双手合十微微拱起,闭上眼并探首将下巴抵在指尖以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