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你干嘛不说话?哑巴了?”
蓦地,乔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卫征沉默着从背后拥住她,脸离乔歌头顶咫尺,却又克制地保持距离,并未完全贴上去。
这是一个出于感激和感慨的拥抱,不带多余情意,不留丝毫遐想。卫征内心泛起微微涟漪,但仍在乔歌未反应之前便放开她,十分郑重地道:“多谢。”
乔歌一愣,但毕竟是个聪明人,后背余热未尽便已猜到:“……看来月婵都跟你说了啊,我救你一事。”
“嗯。”卫征坐在乔歌床边,冲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郑重,“续命之恩,没齿难忘。”
乔歌没有回应他,思绪霎时回到数月前的苍皇山一战——她独身一人,在天正派弟子撤退后赶到长烟殿大厅,一眼便找到垂死之态的卫征。
战争十年,她纵然见过、受过太多的伤,可都无法与此刻比拟:乱箭穿身,筋骨错位,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可皮囊居然还勉强把骨头缀连,整个人像是被抽筋的人偶,徒留一张绝望而麻木的面相。
如若不是一身的魔教功法在死死吊着主人的最后一口气,就算有续命术,也无力回天了吧。
真是悲哀啊,这个为了终止战争的魔教少主,最终背负无尽恨意而亡,唯一不愿他死的只有那一身武功罢了。
乔歌默默将手覆在卫征的胸膛之上。在发动内力使用术法之前,她忽然想到:此时此刻的他,应该是极疼的。
——没关系,一会自己能为他分担一半呢。如此想着,她毫不犹豫地开启术法。
————————————————
回忆就此戛然而止——那种令人战栗的痛楚还是别想为妙。乔歌敛了眼底神游的思绪,抬头看向卫征。
卫征此刻并未看她,而是遥望小窗之外的孤月长空。星空璀璨无垠,清光一泻而下,线条完美的侧脸勾勒着绝佳的观感,配以碎发半遮半掩,无法看清的瞳仁仿佛蕴藏着深邃沉渊,令乔歌一霎看得发愣。
只那一瞬,乔歌立刻回了心神,她不知为何懊恼片刻,随后想起了什么:“既然月婵把我救你一事说了,那也一定说了我们的计划吧?”
“……啊。”卫征看着月色久了,半天才回过味。他点点头,复看向乔歌道:“其实你们,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应当的,在我……我们看来,为你恢复名誉,应当的。”乔歌说着便低下头,“只是过程……有些曲折罢了。”
卫征凝视着她,神色渐渐染上酸涩。
“我不知道,”良久,卫征微叹口气,站起身,背对着乔歌,“倘若我的义父还活着,我根本无法面对他,遑论彼此敌对的战场上。之前的十年里,为了劝诫他、为了背叛他、为了杀死他……我耗尽了我的勇气。”
乔歌身形一定,双眼睁大了些,随即又复回低垂之态。
——是了,她也该料到的,让这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再一次背叛自己的养父,实在是件残忍的事。
自己是多么得想为他正名,先是精心策划,后是拼命执行;可说到底,自己从未与他沟通过,从未问过,他,想不想呢?
还真是自私自利、自我感动得可以啊,乔歌。她自嘲般笑笑,有些无力的靠在墙头,眼里说不尽的心酸落寞。
————————————————
“但是我答应你,”卫征认真地凝望乔歌,忽然道,“如果将来真要再与我义父决一死战,我绝不会助纣为虐。”
“我不一定帮天正派、帮中原;但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乔歌。
“因为,我相信你。
“无论生死,无论成败,我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