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隅心思一动,抬眸对残林之主道:“只怕寰宇奇藏除了真心归顺北辰元凰,尚有与醒恶者联手密谋的可能。”
皇甫笑禅并非想不到这点,可是寰宇奇藏若与醒恶者联手,只怕上次翳流大战时北辰元凰便已经大败,何须多此一举?
“这样做有何图谋?”
明隅淡淡道:“能败而不败,偏偏借机隐藏身侧,寰宇奇藏之图谋若在北辰元凰本人,便一切可以解释了。”
皇甫笑禅一惊:“这是计划完全控制住北辰元凰而非杀他……难道异度魔界真的提供了复活南宫神翳之法?这怎有可能!”
南宫神翳身亡数十年,直到醒恶者找齐异心、异草、圣气,设法复生,却被慕少艾做下暗手,一身功体尽归本该献祭的北辰元凰,连记忆都被继承部分,如何还能再活!
“南宫神翳能否复活不重要,重要是的异度魔界让醒恶者等人怀抱希望——南宫神翳神识尚存,有复生之机。”明隅的语气有些凝重。
世上奇能异法不胜枚举,他也难以断定南宫神翳的真实状况。
尤其是北辰元凰具有南宫神翳部分记忆这点,恐怕成了魔界从中搅弄的关键依据。
江湖传言七彩云霓是由翳流放出,意图脱离被中原正道利用来挡魔祸的泥沼,新教皇北辰元凰要趁正魔大战之时收拢势力、稳固地位。
这消息除了狂龙明目张胆拿出来说过,没有人真的承认,但翳流的确曾谋夺魔心,亦曾阻挡阎魔旱魃,魔界暗行分裂之法予以回敬,更可得诛杀练峨眉的关键药物,在情在理。
皇甫笑禅也面色严肃:“北辰元凰本就难以让翳流全心顺服,醒恶者等元老皆与南宫神翳私交甚笃,若翳流平稳倒也罢了,为了团结壮大教派他们或可放弃追究。可一旦发现教内出现裂痕……”
一旦出现裂痕,这份隐忍即刻便失了意义,元老们会更期盼南宫教主回归。
魔界给的便是这一道裂痕:只需让部分教众心存疑虑,比如——认为南宫教主只是被北辰元凰元神压制,实则有复活的可能。
至于真假,不重要。
“若是假的只会更糟,翳流争斗之后却迎不来真正的领导者,待核心决策之人丧尽,剩下的研药制蛊之人会如何?”明隅望着渐散的浮雾,幽幽道。
“会被魔界彻底吸收!”
皇甫笑禅立即接言,心下了然:
翳流两派内斗实属骑虎难下!教务荒废若久,人心不齐,新主来历可议,旧主威望尚存。分裂的产生犹如雪崩洪泄,南宫神翳的复活如今已是元老们不得不抓住的救命稻草。
形势若确已发展至此,已不由醒恶者或者寰宇奇藏轻下决定。
皇甫笑禅皱眉,有些焦急:“事情若真是如此,魔界并非只是与醒恶者达成交易而互助。应该即刻提醒日月才子!”
翳流如今的分化斗争卷入不少无辜民众,却还有不少人认为是对中原局势有利。但长远看,分明是助长了魔界,而且趁机拖住众人的视线……
明隅却已渐复悠然,望着面现焦急之色的林主,眼里露出点笑意:“稍安。我能想到的,素还真等人该是早已想到了。”
皇甫笑禅一怔,也放松下来:“是吾失态了,先生见笑。素还真等人亲身处理相关事宜,是该早已明晰各中可能变化,但先生居于谷内修养,听吾等三言两语也能透彻事由,实不必自谦。”
明隅全然无视他的褒赞,却轻挑眉,嘴角微扬:“林主方才反应,可真不像一名居心叵测、谋算亲友的阴谋者。”
察觉他话中罕见的几分促狭,皇甫笑禅苦笑。
“先生自己都说不信是吾所为,现在倒拿这个来笑话吾。是,吾大约是流年不利,竟被自家结义兄弟逼到这种不利境地,想来也是可笑。”
听到他这般自嘲,明隅即刻歇了打趣的兴致,只道:“你是否想过,翳流若正面临这般危机,他人或许只一心复活旧教主、或者依附新教皇而谋富贵,寰宇奇藏作为军师总不至一无所觉。”
皇甫笑禅无言垂眸。
按理来讲,不论魔界的图谋是否到方才推测的那一步,翳流的情势都不大能支持在此刻对外谋划。
寰宇奇藏实行阴谋的动机若在于翳流利益,似乎站不住脚。毕竟鼎炉分峰六人算不上是中原的核心人物,即使在必除名单,总也不至太过优先吧?
虺屺谷袭击明隅一事也透露着诡异。
约战是羽人非獍所下,魔君是狂龙所邀,偏偏有人根本不在双方谋算之内,却挑在此时对游离在中原局势边缘的明隅下杀手。
若此人是寰宇奇藏,一个跟明隅八竿子打不着的翳流军师,杀他是很急迫必要之事吗?目的着实费解。
那么对谁而言,鼎炉分峰之人举足轻重?
又是谁有可能留意明隅的动向?
皇甫笑禅发觉明隅隐隐地意有所指,可是所指的方向,却是他潜意识里避免触碰的。
思维被名为“情谊”的线牢牢牵住,根本不能踏进一步看清湖底沉沙的模样,好似这一步踏出,便是没顶的水冰凉彻骨,冻结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