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高子青去早市买了粥饭点心回来,用过后陈竹提上竹篮准备与高子青去买菜,高母问她:“你们搬到这里来给四邻送了点心没有?”
陈竹摇头,“还没来得及。”
“那你们顺便买点绿豆回来做些绿豆糕。”
“需要买饧糖(麦芽糖)吗?现在春末卖饧的多,走过巷子时会吹箫。”
“行,我听到了会出去买。”
崔姐听得是陈竹公公婆婆到了,午饭前依约前来。陈竹做了蒸鹅,黄鱼羹,几样小菜,还有一盘昨日做好的牛肉粑。崔姐尝了以后说:“小妹,你这手艺和你姐差不多了。”
陈竹笑着说:“我可比不上她。”
崔姐说:“你们家人做饭都不错,你大哥做的菜也好吃。”
陈竹边笑着边回忆起母亲站在灶台,指点陈兰做菜的时候,可惜自己太小没记住。现在自己做的这些,多是自己吃过,或者是看别人做过,加上自己的想法做出来的。
下午高母动手做绿豆糕,高子青出去买了套模子。陈竹这次发现,自己婆婆做菜味道一般,但是做糕点却很好吃,手也巧,不用模子也能做很多花样。只是想着是要送人,才用模子做出来,样子齐整些。
陈竹跟在高母身边打下手,边干边学,两人相处得倒也愉快。
晚间陈竹拿了一贯二去找李嫂,也不进门,站在门外交给她,“麻烦李嫂。我在洛带镇不能常回来,以后我干脆按年给。”
李嫂点点头说:“这样也好。”说完进屋签好字回来交给陈竹。
第二日一早,高子青给爹娘留了一贯钱,高母推拒说:“我们身上有钱,不用给。”
高子青说:“拿着吧,想吃什么就去买点,别舍不得。有什么事就去瓷器坊给我带个口信。”
两人坐上马车回洛带镇。高子青还有三日假,陈竹是要他留在成都陪父母的,高子青见父母已安顿下来,成都二老也是住过多年的。他不愿让陈竹一个人走,最后瞒着爹娘,只说是二人的假用完了。
到了洛带镇后,高子青心中感激陈竹在自己父母面前处处依顺,忙里忙外。回家后不让陈竹再干活,天天在家把饭菜做好,算好时间接送陈竹到织坊。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转眼就过。念着他次日要去窑厂,陈竹主动要去洗碗,高子青拉着她回到堂屋,陈竹环抱住他的腰仰起脸问,“这般无事献殷勤,可是非奸即盗?”
高子青举起双手假装害怕说:“大人明鉴,小人本来老实巴交。奈何家有悍妇,才不得不行此献媚之事。”
“好啊,你说我是悍妇。”用手掐他的肉,“那你倒是媚一下给我看看?”
高子青伸出兰花指放于脸侧,做出一副千娇百媚之态望着陈竹。陈竹捧腹大笑,不能抑制。
高子青笑着将她搂到怀中,“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我无城国可予卿,唯有以身许之。”
“你这坏人做的歪诗。”陈竹推开他作乱的手想跑。
高子青如何肯放,纠缠间抱起她边走边说:“娘子,为夫今日就从了你。”
高子青不知何时走的,陈竹在灶房洗昨晚留下的碗筷时,暗自念叨,“还说不让我洗,这个坏人。”想起昨夜,不禁嘴角上翘,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进了六月,雨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玉带河的水流得比往年要急。陈竹站在堂屋屋檐下,看着高子青穿上蓑衣,将斗笠递给他,“下次回来的时候要是碰上下雨,就先别回了,路又不好走。”
“嗯,知道了,你再回去躺一会儿吧。”高子青挥手出了门。
一走五六天,从高子青走后,雨就没有停过,时大时小。怕是等到第七日,他也回不来。陈竹听着大雨打在瓦片上的噼啪声,心情烦闷,迟迟不能入睡。约在寅时,被一阵急促的“咚咚”声惊醒,心中一惊,这是镇子中央的鼓楼在敲鼓报警。
慌忙起床穿好衣服出了堂屋,雨小了但还在下,听得外面嘈杂的人声隐约喊着“翠屏山”、“龙扒(泥石流)”、“窑厂”,她慌了神,一脚踏空,摔倒在台阶下的天井里,膝盖处传来一阵疼痛,她也顾不得了,起身往前,抖着手拉开门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对自己说:不能慌,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去看看,不要怕,一定没事。
自己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法,迈出去的脚步稳了,不再像刚才一样踏在地上觉得虚飘飘地直发软。身边有很多人在叫,在喊,跑来跑去。她听不清,也看不清。抹了把眼睛,免得被雨水或者泪水挡住视线。渐渐地身旁的人少了,再没有吵闹声,只听得见脚步踏在水坑发生的“啪、啪”声。
不时有骑马的,赶车的疾驰而来,又越过她继续向前,她想喊:“带上我。”可是嗓子里干得发不出声音。直到一辆马车停下,车上的老翁招呼她上车。上面坐了七八个人,只有一两个戴着斗笠,大家挪出位置,陈竹坐上去,缓下来后咽了口唾沫,老翁看着有些面熟。
对方先开口道:“小娘子,你别急。”陈竹想说声谢谢,可心跳得太厉害,用手按住胸口,发现手还在抖,心中骂自己,“真是没用。”车上的人都紧绷着脸,没有人说话。
过了牌楼,老翁没有减慢,直接拐上左边窑工们居住的地方,陈竹的心再次提起来。车不能再走了,前方火把晃动,人影跑前跑后,听到有人说:“不是龙扒,只是山石滑坡。”心中稍安,又有人说:“有人被埋了,还在挖。”陈竹再不敢多听,往人群里跑去。
原来有五排的房屋,现在只剩前两排看起来稍微完整些,第三、四排倒塌大一部分,第五排彻底被埋在山石下,众人正在埋头搬石刨土,陈竹挤到前面,她哭喊着:“高子青,高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