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附近还算好的,这两年我长跑长谷县,那里地贫人穷,收成不好时卖儿卖女的都有。小的时候我们村里有一猎户只父子俩人,进山遇到狼群,他爹没了,自己也瘸了腿。家里没地穷得娶不起媳妇,卖了攒下的两张熊皮,租别人妻子过了两个月,再次进山就没有出来。”
“他卖了熊皮做本钱出来找活路多好,干嘛去租妻?”陈竹想不明白。
“你以为人人都能做生意?他大字不识,腿又瘸了,一辈子除了进山最远就去过县里。小的时候不懂他为啥有钱不买肉,却舍得花钱租人回家分他的饭吃。”高子青说完忍不住笑了,侧头含着她白玉般的耳朵轻咬一口,“如今我是明白了。”
陈竹推开他娇嗔道:“看来你是答应典妻了?”
“我有这么好的娘子,典别人的干什么?娘说的话你别在意,相信我就是。”
转眼到了九月,这期间高母又和陈竹谈过一次,陈竹每次只装着为难地说:“我说了也不算,我得听三郎的。”高母对着高子青软的硬的都使了,没有任何进展。
重阳节前一日,陈竹从花市买了两盆菊花,开得正好。罗娘子给她送来几瓶泸州带来的菊花酒,味道不错。拿上两瓶给崔姐送过去,两人虽同在成都,只互相拜年时见过,又是许久不曾碰面了。
高子青本想陪着陈竹一起去,临出门被高父喊住,快过节了,高父没有出去,叫高子青到堂屋陪他下棋说话。
陈竹来到六顺坊崔姐家,他们夫妻都在。热情地将陈竹迎进门,崔姐笑着说:“今日小妹怎么过来了?”
“重阳节给你们拿两瓶菊花酒,泸州带来的。”
崔姐接过后交给许二郎,“你回泸州了吗?”
“没有,别人送我的,我就借花献佛了。”
崔姐拉着陈竹进屋坐下,许二郎给她二人斟好茶,“小妹你和你崔姐说话,我出去一会儿。”完了对崔姐说,“你到时过来。”
笑着送走许二郎,陈竹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就是别人喊打牌,他先去,完了我再去换他。”
陈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们去玩吧,我没什么事就回去了。”
崔姐拉她坐下,“咱们姐妹好久没见,再说我本来也是要在家等人。”
陈竹这才放心,“等谁啊?”
“医妇张娘子。”
“你病了吗?”陈竹问。
崔姐不甚在意地说:“你许二哥亡妻的孩子当年没保住,我原来生孩子伤了身子,嫁给他后一直没能怀上。别人介绍说张娘子擅长治妇人病,我也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完了想起陈竹也没孩子,问道:“你怎么也一直没怀上?”
陈竹不愿和人说高子青不能生,只笑着说:“没这缘分吧。”
“一会儿你也让她瞧瞧,张娘子的祖母是应诏入宫的女医,她自小随祖母学医,医术很是不凡。”
陈竹还从没见过女郎中,好奇地点头同意。
等待的时候,崔姐问她,“你姐还是没有给你写信。”
“嗯,从她走后就没联系过。那年我回泸州,她正好去了内江也没碰到。”
“我有她在内江的地址,你要吗?”
“算了,我住在六顺坊那些年,她要想给我写信早写了。你们还常联系吗?”陈竹可有可无地说。
“她在内江一年多后来了信,我将头两年的房租给她带了回去,回信说收到了,我就一直照地址给她带。”
一刻多钟后,张娘子提着药箱进了屋,看起来三十来岁,表情很是严肃,来了后也不多语,拿出脉枕替崔姐把了脉,“肾脉细,肾主胞宫,胞宫寒冷而不孕,可用补气暖身之物调理。不过大娘子年纪已不小,再要受孕也是艰难。”
崔姐有些失望地说:“那也没法子。麻烦张娘子帮我妹妹瞧瞧,她亦成亲八九年了。”
陈竹将手放到脉枕上,张娘子细细把过后问:“娘子月经可有规律?每次量多少?”
“一般两三月来一次,量也不多。”陈竹只知道女子成人后要来月经,却不知道月经该每月一次,从来没人教过她。虽然和同年女子一起住过,但这种事大家都是避着人不好言说,陈竹又不曾主动询问,察觉她们比自己次数多,心中还暗自欣喜,觉得少来几次更方便。
“可是一直如此?”
“是。”
张娘子又重新将陈竹左右手细细把过,久久沉默不语。
陈竹觉出不对,心中有些慌张,故作镇定地说:“张娘子有话但说无妨。”
张娘子道:“那我就直说了,古籍所言五不女中的脉,便像娘子这般,即是月经不调,不能孕育。”
“可有药能治?”崔姐紧张地问。
“娘子从初经便是如此,想来是子宫发育异常,药石无治。”
陈竹本来就不想要孩子,闻听自己不能生,不过略感失望而已。高子青说他不能生,自己也查出有问题,还真是巧。心思转动间,开口问道:“男子得了肾阴亏虚肾阳不足是否也不能使女子受孕?”
张娘子点头道:“自然如此,肾有肾阴与肾阳之分,阴中求阳,阳中求阴,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张娘子说了一堆,陈竹并没听懂,只听出肾阴和肾阳应该是相反的两种病,疑惑地问道:“一个人可以同时得这两种病吗?”
“不会,阴阳应协调平衡,若一方偏虚,会使另一方相对偏盛,故而辩证为肾阴虚证、肾阳虚证。”
陈竹目瞪口呆,不发一语。
张娘子给崔姐开了药方,崔姐客气地将她送走回来,以为陈竹是知道不能生育而震惊过度,心疼地拉着她说:“小妹,不要太过伤心,实在不行让三郎娶房妾室就是。你俩感情好,三郎定不会因此嫌弃你。”
陈竹按下翻滚的思绪,勉强笑着说:“我没事,这些年没怀上我也猜到了。崔姐你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