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距离伦两千五百里,伦至贝加尔湖近两千里。 四千里路,即使一人三马,也得跑一个月,更何况是供应大军了。 昔日漠北大战,卫青、霍去病合计十万兵,但五十万人周转于道路,如今距离远了一倍,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呈几何度上升。 况且,如今经过十几年的恢复,满清兵强马壮,满、蒙八旗足额,恢复到了往日的十万大军,即使火器、铁器、铠甲不足,但最起码也有往年三四成的实力。 十万骑兵根本就不足以倾覆奉京。 “明人最少要二十万骑,数百万民夫,才可能与我等匹敌。” 谨慎的勒克德浑,也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奉京府实在是太远了,漠北贫瘠的连战马都养不活,走这一条路属实找死。 “明国企图鲸吞科尔沁诸部,然后步步为营向着奉京府。” 宁完我沉声道:“呼伦贝尔草原水草丰盛,部落极多,是很好的补给点。” 这条推测,得到了众人的肯定。 就连顺治也点点头,露出凝重状。 范程则垂着头,似乎陷入到了瞌睡中,不过谈话一停,他立马就醒过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朝廷可遣一支人马在守在阿鲁浑河畔,预防明人偷袭。” 顺治不忍拂去其心意,点头首肯。 其余之人自然不敢异议,毕竟这是谨慎的做法。 随即,众人要开始讨论起支援科尔沁左翼的军队,其附带着练兵作用,所以需要一名老将带领。 最后,鳌拜则被众人关注,领到了这个差遣。 事毕后,众人纷纷退去,唯独范程特意留下来,与顺治对坐。 “老臣近年来病体缠身,精力不济,实在是难担大任,故而特来向陛下辞官养老。” “先生何以至此?” 顺治身躯微倾,满脸的不愿意。 范程作为三朝元老,备受皇太极和顺治的信赖,更是顺治亲政的重要臂膀。 “老臣有感于年岁,怕是时日无多了。”范程摇摇头,脸上的眼袋极深,述说着他的艰辛。 不过他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认真道:“陛下,奉京府多年与科尔沁通商,知晓此地的人物不再少数,如果科尔沁真有所不幸,奉京城就危险了。” 满清在奉京辛苦经营,沿着湖畔开辟了大量的耕地,种下从罗刹人那里买来的黑麦,以及小麦。 产量上虽然不尽人意,但却比游牧经济强多了,多次的白灾也无法影响到其生存。 大量耕田的存在,意味着奉京府拥有大量的存粮,被分封到草原各处的八旗贵族们,则不得不有求于朝廷。 所以满清的精华,就在奉京府。 这不像游牧部落可以随时跑走,避其锋芒,奉京府兵临城下,根本就逃不了,无法逃。 “你的意思?”顺治惊道:“这不可能吧,三四千里路都是荒漠草地,明军怎么可能抵达奉京?” “我不会让他们吞并科尔沁的。” “陛下,万事都有可能。”范程摇摇头:“以防万一,臣建议在海西建立粮仓,开垦耕地。” “除了狡兔三窟外,也是朝廷日后西向的桥头堡。” 所谓的海西,指的是伊尔茨克,曾经是罗刹人的据点,随后被清军占据,从而纳入统治。 奉京府在贝加尔湖东北角,而海西则在西南角,是贝加尔湖的两个头。 往日的通讯,都是坐船,实在偏僻。 “奉京城破,就去海西避难。” 顺治点点头,表示明白。 “若势不可为,陛下可继续西向,去占据那叶尼塞河下游地域,罗刹人的兹涅兹克、托木茨克,其本是布鲁特蒙古诸部游牧所在,罗刹人欺凌过甚……” 布鲁特蒙古,也叫乞尔吉斯,元朝之前叫黠戛斯,其在历史中昙花一现,就是灭了不可一世的回鹘汗国,使得其分崩离析。 布鲁特蒙古也被称之为高山蒙古,由于临近欧洲,黄白混血人种,传说当年李陵被匈奴所封的丁零部就是布鲁特人,唐时还认亲,以为一家。 听到范程苦口婆心的介绍,顺治有些烦躁了。 他意识到,这位老臣对于奉京和塔没有信心,一直想着狡兔三窟,而从不是大清打回去,或者自保成功。 “陛下,绍武此人狼子野心,不断的扩充国土,对于奉京必然不肯放过,只要保存元气,何必纠缠,丧了性命?” “先生所言极是,海西城是一定会扩建成粮仓的,我也诸部迁徙部众过去。” 顺治叹了口气。 看来,范程真的老了。 数十万平方公里的草原上,科尔沁部落为中心,明、清两股实力又开始角力了。 作为风暴中心点,科尔沁诸部自然是备受其害,人为的分成了两部。 本来只是顺势骑墙,但政治立场这一旦明朗化,那自然是渐行渐远。 …… 同样远在河中地区的布哈拉汗国,布哈拉城。 作为辽国相,滁州伯,贾代化埋首在桌案上,处理着整个辽国的政务。 在藩国的建设和开辟中,往往受限于亲王们年龄小,经验不足的缘故,故而皇帝会令人担任国相,军政一把抓,为藩国尽心尽力做事。 等到他们功成身退的时候,藩国们就自然而然地摘取胜利果实,成为名副其实的国王。 如齐国、越国,赵国,以及如今的辽国,莫不过如此。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才算是藩国的真正国父。 所以往往就会被授予郡公、郡侯等世袭高爵作为褒奖。 当然了,皇帝挑选其人时,不仅要求能力一等一,为人本分不逾矩也是重要参考。 很显然,勋二代出身、演武堂、侍卫司、京营,这一步步的履历,让贾代化脱颖而出,备受信赖。 虽然治理藩国呕心沥血,但让贾代化留在辽国,那是想都不要想,根本就没可能。 好好的滁州伯不去当,巴望那郡公,谁脑子坏了? 布哈拉城虽然是国都,但其繁华却只是如内地一府城,着实没有什么好逛的,他也没什么留恋。 异国他乡,风俗习惯、吃食,衣物,乃至于人种都不同,贾代化怎么可能喜欢上辽国? 他揉了揉手腕,心中哀嚎:“辽王殿下,你何时过来阿!” 整个布哈拉汗国,思想上为和平教,但在治国方略上,却是波斯式的中央集权。 即,地方自治与集权并行。 表现在于,地方上设立行省,国王派遣总督治理,但行省之中有许多的贵族自治,瓜分了权力,总督与其斗智斗勇。 而一个不好,也很有可能演变为割据。 与此同时,国王在军队、赋税等任用官吏,进行直接管理。 换句话说,国王陛下的权力至高无上,但却没有一个成体系的中央朝廷。 所以在来到河中地区后,贾代化不知道怎样将一团乱麻的辽国梳理干净,但他却明白军队的重要性。 所以借鉴于安西,其在关键的城池驻军,一批批的镇抚使直接上任,专门负责收税和镇压。 短短的数月间,辽国就恢复了稳定。 然后安西就支持了一部分吏过来,从无到有的建立了官僚体系,或者是说把那些官僚开始制度化。 中央八曹,地方则是府、县两级。 官吏依旧是那些旧臣,而镇抚使则负责收税和监督。 这样一来,辽国井然有序了许多。 贾代化放下手中毛笔,抚摸着这河中纸,其水平与大明的距离已经不大了,至少作为公纸是合格的。 “相爷,卡扬寺庙的大和尚请你过去参加封顶仪式。” 这时候,亲兵充任的管家走了过来,声音如同响雷,炸得人耳朵直痒。 “我知道了。” 贾代化放下案牍,他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站起身,参加那所谓的封顶仪式。 卡扬寺是布哈拉最大的和平寺庙,已经有了100多年的历史。 在治国方略上,因俗而治是贾代化重要的依据。 两万大军镇压辽国,如果没有和平教的配合,早就天下大乱了。 再者说,没有足够多的读人,他也没资格进行教化工作,一群粗通墨的兵卒,根本就不可能教别人。 只要能够征税和不捣乱,贾代化对于和平教宽松大方的很,甚至还进行拨款新建庙宇。 贾代化抬头见到圆润的大庙顶,他脸上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了笑容,显得很是真诚。 “国相大人,您终于来了。” 寺庙的主持忙迎过来,别提有多热情了。 “何必等我?”贾代化轻笑道:“我这个外人无关轻重啊!” 众人只打着哈哈,并不言语太多。 整个布哈拉城的豪商、贵族们,都来到了卡扬寺,目睹封顶,然后虔诚的跪下祷告。 每当这个时候,贾代化也满脸腻歪,不得不跪下,叨叨咕咕地念叨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在场的没人听得懂,自然以为其虔诚。 重新回到了府邸,贾代化摇摇头:“给我再次下令,不允许士卒,以及军官们参加所谓的仪式,去往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