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朱存渠就化名朱曲,在京营中安生下来。阑 至于京城,除了六部堂官、内阁阁老们外,其余的人只知道太子去历练了,倒是不知其去了哪里。 但只要有心打听,就会知晓太子去了京营。 可惜,京营与他处不同。 天下的兵权之中,五军都督府只能管束边军和巡防营,而京营,拥有专门的京营御前司管理,就算是勋贵也很难插手。 作为队正,拥有正式军衔的军官,他有独立的帐篷,只是没有服侍的亲兵。 卯时刚到,朱曲就被迫起床,刷牙洗脸,自己叠被子,然后与军中士兵们一起吃饭,操练。 他本以为是一些正步,劈砍训练,亦或者放枪,谁知道竟然是障碍跑。阑 沙地,石地,草地,水沟,泥地,土墙,七八种各色状况,组成了两里长的越野训练地。 队正即使是军官,也避免不了训练。 两三趟下来,朱曲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兄弟,歇歇吧!”乘凉的营正笑道:“你刚来,还不习惯,这最起码得跑五趟才能休息。” “跑完之后呢?”朱曲气喘吁吁道。 “那就是练操了,走正步一类的。”营正轻声道:“然后就吃午饭,再就是下午的各营配合训练。” “至于大操,那是五日一练,如今还有几天呢!”阑 到了午时,虽然春光明媚,但依旧秉持着休息一个时辰的午餐时间,宽松的很。 只不过,京营的食物,就让朱曲难以忍受了。 大块的肥肉,海带汤,油腻的厉害,让他忍不住反胃。 但身边的将士们却吃得很开心,一个个大口嚼饭。 尤其是那米饭,一看就是陈年糙米,一点也不圆润细长,咀嚼着就很卡喉咙。 “吃呀!”一旁的营正,带着一群军官们开小灶,除了肉类以外,没人还多了一个煎蛋,以及些许的爽口咸菜。 “恩!”尝试吃了几口,累了一上午的身体瞬间极具胃口,吃了就停不下来。阑 足足一碗肉,两碗汤,以及两碗米饭,全部被干掉。 肚子饱饱的,朱曲感觉好舒服。 那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吃到如此多的饭。 “我知你是大户出身,看不起糙米,陋食,但兄弟们都是家境贫寒,隔三差五有肉吃,就很不错了。” 营正笑道:“况且训练强度那么大,肚子没油可不成。” “三天一肉,那其他两天怎么办?”朱曲问道。 “菜里放油。”营正随口道:“那些野菜青菜,必须要放豆油。”阑 “黄豆可好,豆油可以炒菜,豆渣可以喂马和牲畜,就算是做成豆腐,也是非常可口的一道菜。” “当然,咱们这些人得吃猪油。” 朱曲默然。 一连好几日,他慢慢适应了军队训练的强度。 待到大操时,他才觉察到厉害。 整个团,三千人,浑然一体,有条不紊的进行操练,或前进,或后退,或前军变后军。 这一趟下来,普通士兵觉得很累,但军官们则是最累的。阑 因为他们不仅劳力,还得劳神,时刻注意团游击将军的号旗,而且还要听鼓声。 一丝一毫都不能乱。 但凡出了些许的差错,整个队伍就乱了。 虽然大操练很累,但士兵们却积极踊跃。 因为这一天三餐都会加肉,从早到晚都有肉,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朱曲却感觉精疲力尽,甚至双腿都打颤。 这不亚于打一场仗。阑 平常的训练不需要穿甲,而在这五日一操中,这样整天身着铠甲,不得卸下。 几十斤的铠甲,太折磨人了。 这些时日,对于京营,他倒是了解了七七八八。 四大营自不必提,东西南北,保护着京城。 而京营士兵们的来源,则是在顺天府、河北招募,挑选合适的人员,操练三个月。 这叫练兵大营。 练兵大营都是有京营御前使司操办,就连兵部都插不了手。阑 新兵们熟悉了京营的规则,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就会被下放到各团中。 这样一来就能有效的避免兵为将有的局面,也会避免士兵抱团。 在平常时期,军官们需要遵守京营御前使司衙门制定的训练计划,将领这个裁决力度很小,只是执行者。 同时,京营中的规矩,都极其森严,凡有违背的,都由军中的军法官执行。 将领们都很难插手,即使他们求情了。 让这位太子爷最为震惊的,莫过于下午至傍晚,为期一个半时辰的随军学堂。 所有人包括营正以下的军官在内,必须要学会一千五百个汉字,平常还会进行抽查。阑 在操练之中汗流浃背的士兵,在随军学堂之上,却是哭笑不得,手中的笔仿佛重达千斤。 条条框框之下,京营虽然有许多老兵流失,但却依旧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 太子感叹道:“父皇治军如此严苛,难怪京营横扫天下。” 半个月转眼即过。 这时,化名朱曲的太子,则拿着自己的军牌,以及那名为存折的本子,来到了天下钱庄取出自己的饷钱。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钱庄取钱。 士兵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倒是也不急切,聊着天,眨眼间就取了钱。阑 傍晚就得放假,十天一休,下午自然就是发放饷钱的好时机。 轮到他的时候,递上了铁制的军派。 正面写着他的年岁,户籍,相貌描写,反面写着军职,部队名称。 只要升官,军牌自然就会被换掉。 “朱曲?队正。” 军法官负责发放饷钱,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严肃,带着些许的笑容,士兵们放松了许多。 “没错。”阑 “你这军牌还是新的,想必是刚升官不久。”军法官轻笑道: “拿了钱,可莫要去嫖赌,回家给婆娘扯一身新衣裳,可比什么都强。” 说罢,就盖上了印章,然后掏出了布袋,数下饷钱。 而朱曲也同样签字,按上指纹。 只见存折上,盖着一个已领的章,上面写着日期,一行一个空格,倒是简单明了。 他这时候才瞧明白,前头写着绍武十八年二月字样,后面空白处,则盖着章: 通州第七团,军法官程解阑 而再后面,就是他的指印了。 至于在桌案上,军法官的账本上,不仅有印章和他的签指纹,还有签字。 甚至在那个账本之上的角边,还有记录员、游击的署名。 若真的是有吃空饷,冒领的,谁也逃脱不了。 细密严谨,可见朝廷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要知道在前明,军饷这玩意儿只是发给将领,这也是吃空饷,以及养家丁的由来。 而明末之所以盛行养家丁,除了将领们的私心之外,最大的因素则在于朝廷没钱了。阑 一万人的军饷,只够五千人吃喝的。 与其五千人都是穷哈哈,还不如养一千精锐,让其余四千人当乞丐,这是不得已的法子。 拿着存折本,他转过弯,来到了又一处空地。 这里的粮草堆积如山。 同样,存折上需要进行盖章。 作为队正,他的俸禄相当于两个士兵,也就是四块银圆,两石粮, 钱倒是好办,这两百多斤的粮食,倒是让人头疼。阑 军法官则笑道:“军营外就是小镇,你可以叫几个手下把粮食抬到镇里卖了,虽然吃亏了些,但总比拿回家强。” “当然,你也可以存在这,只是一个月要交一斗粮。” 好家伙,这是真贵。 朱太子哪里肯惯着他,直接叫几个人抬到镇里粮铺卖了去。 通州作为粮仓所在,粮价虽然不受朝廷限制,但价格便宜,一石粮不过六毫银。 两石陈粮也只是兜售一块银圆罢了。 “队正,这些粮食带回家吃也不错,比市面上的糙米好多了。”阑 军中发下的自然是一年的陈米,但到底也是精米,吃上去自然比糙米强。 “是啊,您正好休沐,雇辆牛车,几个人拼一下,就能装回去。” 军中九日一假,一个月最多三天假,许多人就凑够三日才休。 军中也知道调整,故而有的人上旬休三天,有的中旬,有的下旬,时刻保持军中有大半人。 这样一来,休沐时几个人雇车,凑在一起就能把粮食运回家了。 朱存渠哪里敢雇车? 卖了粮后,几个侍卫就再军营外跟着他,然后赶出一辆马车,直接往京城而去。阑 两者相距五十里,宽敞的官道倒是平坦,一个时辰就抵达京城。 此时天刚擦黑。 换了一身衣服,他急忙去见皇帝。 “不错,干练了许多,也精神了。” 皇帝见到略显精瘦的太子,满意地点点头。 原本的太子,虽然不是什么肥硕之人,但这怎么也隐藏不了那股贵公子的气质。 也就是那股贵气和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