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是京师会试的考场,开科取士之所,各地举人来此应试,就好像向皇帝贡奉特产一般,故名贡院。
贡院之设始于唐朝,京师贡院修建于明永乐十三年(1415),原来本是元朝礼部衙门,坐北朝南,大门五楹。
再往里,有二门五楹,龙门,明远楼,致公堂,内龙门,聚奎堂,会经堂,十八房等处。
建筑布局严谨,墙垣高*耸,环境阴森,公堂,衙署高大森严,考棚却十分简陋,按照千字排列,据说有九千多间,远远望去,跟低矮的狗窝差不多。
贡院四角有瞭望楼,主要起监视作用,防止里应外合作弊。
张佑和朱翊钧化妆成小太监跟在身穿大红蟒袍的乾清宫管事牌子曹爱金后边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门儿——万岁爷口谕,特意让他过来看看,守门的锦衣卫自然不敢阻拦他这个御前红人。
进了大门儿之后,迎面便是“天开运”牌坊,然后是二门儿,龙门,再往内便是明远楼,楼为三重檐,歇山十字形屋脊,楼下四隅各开劵门,致公堂七间,旁侧有东西大,东西更道设有木栅,为东西场,隔着木栅间隙,远远可见一排排鸽子笼整齐排列,正是午间,阳光向好,不少做题累了的考生站在外头晒太阳,见来了个穿红蟒袍的,纷纷向这边张望,看守的士兵呵斥几声,却也不见多大效果。
别看朱翊钧是皇帝,却和张佑一样,头一次来贡院儿,两人低着脑袋四下打量,只觉处处都透着新鲜。
“这棵槐树可真威风,卧龙似的。”快到明远楼时,只见路东一棵粗壮的槐树,树冠一直斜盖到路东,颇具气势,张佑猜着定然是大名鼎鼎的“昌槐”,却故意并不点破。
朱翊钧果然找到了表现的机会,轻笑道:“昌槐都不认识么?亏得你还是才冠南北的大才子呢。”
张佑暗笑,故作惊讶道:“这里就是传说中光射斗牛的地方啊?陛下果真厉害,微臣就没猜到这就是昌槐。”
这种马屁朱翊钧显然十分受用,压低声音拉开了话匣子:“关于贡院的传说多着呢,适才咱们经过的那条鲤鱼胡同,知道为啥叫这名字么?”
张佑摇了摇头,这次他还真不知道。
“据说是永乐年间,有个河南的考生,因为家里忒穷,只能一步一步走着进京,结果到底还是来晚了,大小客栈全都人满为患,幸好遇到了个好人,一位鲤鱼胡同的老人收留了他,当然了,那时候还不叫鲤鱼胡同。
春闱头三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声惊雷,云端突然摇头摆尾的蹿出一条金光闪闪的白色鲤鱼,正好落在河南考生所住的胡同,少顷,惊雷再起,鲤鱼腾空而起,径直朝着贡院龙门飞去,于是那老人告诉考生,这是鲤鱼跳龙门,你这次指定高中……”
“后来呢?”张佑恰到好处的插话问道,并未因为猜到结局而表现出丝毫不耐,十足就是个听的入迷的人应有的表现。
听众好奇,说者自然兴致勃勃,朱翊钧微微笑道:“后来那河南来的举子果然高中,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好回馈了那老人。结果从那以后,每次考试,考生们都爱愿意去那胡同住,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那胡同呢,也就被改成了‘鲤鱼胡同’。”
说话的工夫,三人已经经过昌槐来到了致公堂,正好一名绿袍官员抱着一摞卷子出来,抬眼见到三人后顿时一愣,问道:“曹公公,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万岁等不及了吧?”
曹爱金微微额,说道:“万岁爷确实等的有点着急了,特意让咱家过来看看,余大人呢?一切都还正常吧?”
“正常正常,一切正常,搜出来几个夹带作弊的,已经枷号示众了。”绿袍官员说道,接着又道:“公公您稍待片刻,下官进去通禀一声,让大人们出来迎接……”
“不必了,正是审卷儿的时候,咱家就只是奉命看看,不必麻烦了。这是选出来的卷子吧?给咱家吧,你也忙你的去吧!”
青袍官员不敢怠慢,一边点着头一边将手里抱着的卷子转交给曹爱金,又客气两句,转身匆匆返了回去。
曹爱金顺势将卷子交给了张佑,同时报以歉意的一笑,这才迈步进了致公堂。
朱翊钧也想跟着进去,被张佑抻了一把,愕然回头,张佑冲旁边那排建筑努努嘴,他顿时反应过来,小声跟曹爱金交代一声,和张佑向那边走去。
总裁,副总裁,考试官,监考御史等官员的公堂居室也在这边,旁边还有点名厅,守备厅,监视厅,以及刷印刻字,誊录,受卷,弥封等处所,门额上边写的有牌,倒也一目了然,用不着找人打听。
两人都穿着奉御的服饰,从弥封等处转起,一直到总裁办公之所,一路行来,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间或有人问一问两人的身份,一句“跟着乾清宫曹公公奉上谕过来查看”就打了过去,并未惹来什么麻烦。
当然,两人也聪明,见到有熟人就不进,不然的话,怕也不会如此顺利。
“前边就是余阁老办公的所在了吧?反正也没看到什么不妥的地方,卷子也拿到了,咱们还是回吧,省的找麻烦。”
张佑劝道,倒不是他突然改了主意,不想让朱翊钧被人认出来了,实在朱翊钧忒聪明,只能随缘而来,不能有丝毫的故意,不然肯定被他看破心思。
这样就挺好,有适才不让他进致公堂的举动,他肯定不可能再怀疑张佑别有目的了。
“先不回,去看看余有丁,被他认出来没事儿,量他也不敢往外瞎说。”朱翊钧略迟疑了一下,大步向总裁值房而去,张佑暗暗一笑,急忙迈步跟上。
值房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兵士站在门口站岗,听说两人是奉谕而来,急忙让开道路。
里边人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不光余有丁,居然还有好几个青袍绯袍的官员,双方对视,同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