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应该极其讨人厌恶才对,最典型的就像白天罡那样,眼前的人要比白天罡还要心思缜密,可自己不觉得害怕不说,甚至觉得他有一点……可怜。姬虞筱能清楚透过烛光看到疲惫的神色、苦楚的笑意、泛红的眼角。为什么会泛红?兴许是因为酒吧?她这样想道。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江公子为何……为何要伪装成下人的模样?”忍了许久,姬虞筱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若是不装成这副模样,白天罡怎会让我就这么安稳得进来?就算我能安全进来,也绝不可能活着出去。”江长安笑道,不说其他的,光是烧了灵药神田这一点,就够白天罡杀自己上百次上千次,所以自己要易容进入白府,还不能变化成白义从的模样。
“那方才你与白天罡说姬缺不肯见……”
“我瞎编的。”
额?姬虞筱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人,瞎编都说得理直气壮。
“这样的话江公子就不怕被发现?这里距离道南院不过片刻功夫,一问便知消息真假,到时白家人返了回来,你岂不是就难以脱逃?”
“放心,姬缺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这边的事情,刚才我也没有闲着,先一步回了一趟道南院,做了一点事情。”
“一点事情?”不知怎么,姬虞筱心中忽地生出一股凉意。
“这个时候……姬缺应该也发现了吧?”
江长安神气运筹帷幄,目色中韬光隐晦,姬虞筱也看不出他此刻真切的想法。
道南院,姬缺匆匆忙忙来到后阁,白天的时候尽力隐瞒洛松痴傻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自己使尽浑身解数才从紫衣老人手下求得一命,苟延残喘。
直到方才,有弟子来报圣地中居然又听到了动静,姬缺这才飞速赶到山巅圣地洞中,顿时被眼前之景气得火气翻涌,只见洞中金银珠宝但凡能够看到的宝贵器物都被毁坏殆尽,辉煌宫殿破败荒芜,金柱断裂被打得粉碎,更重要的是其中放置着的几种秘宝法器也被盗去,一旁紫气老人呆呆躲在柱子后面,神色呆滞,一言不发。
“是谁!究竟是谁!”姬缺大发雷霆,心中闷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正在这时,身后心腹弟子惊呼一声,从一角废墟中发现拾起一块金玉丝带,金玉丝带上缝制着道道金丝,镶嵌有珍贵温润暖玉,光是这一道丝绸就造价不菲。
“师尊,这是……皇室的绣法与图腾,除了东灵皇室无人能够使用,而……今日前来参与道藏法会的,只有与玉凝公主一个,定然是公主的人大意之下遗失在此……”
“不对。”姬缺沉吟道,“这道丝绸乃是缝制在袍袖,你认为有能耐入圣地的人会连袍袖的东西掉落都未曾察觉?况且这等金丝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下人身上,你的意思是说与玉凝公主的尊驾亲自前来?荒唐!”
“弟子……弟子思虑欠妥。”那弟子思虑片刻,道,“可既然不是玉凝公主,又有谁能够轻易就得到金丝玉带?并且有能力出入圣地?难道是有人想要嫁祸给玉凝公主,为何会这样做?”
“莫非……”突然,姬缺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好狠的白天罡,上次借老朽之手围攻观月阁,未曾得逞。此次陷害给公主殿下,又在同时盗去我道南至宝,好一个一石二鸟!”
谁不知道玉凝公主正是白家一手扶植?皇宫中眼线无数,想要取到一根皇室的金丝玉带还不是轻而易举?如此一切都解释的通了,甚至白日里从圣地洞中救走江长安的神秘女子也是白府强者,因为天下只剩下江长安知晓灵药所在,就在江长安即将遇险之时,白家人前来营救,事后回到白府,白天罡又从江长安口中得知道南院至宝藏在圣地的消息,如今抢走至宝不说,故意留下指向司徒玉凝的线索。
姬缺颓势地倚在歪斜的金柱上,目色怨毒:“江长安,白天罡,老朽要让你们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江长安还不清楚自短暂时间精心安排的一场戏虽然起到了自己想要的作用,但也惹来了无尽的杀机。
姬虞筱房间之中,六道狱灵火悠悠熄灭,江长安微微招手,将掌心十多枚朱红色的丹药装入玉瓶,递到姬虞筱的手中:“每过半月喂上一粒,我虽未有完全治愈的方法,但凭借这些丹药,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不会发作。”
“多谢江公子!江公子大恩姬虞筱永生不忘。”她还欲磕头被江长安先一步搀了起来,喜极而泣。
费了股精气神,江长安随便坐在椅子上,笑道:“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姬夫人。”
“江公子不必拘束,我必定知无不言。”
江长安道:“听闻白天罡有三个儿子,前几位夫人所生的大少爷与二少爷都已病故,也是因为这怪症?”
“不错,大少爷白倪肖与二少爷白宽的生母乃是大夫人所生,两位少爷过世后大夫人终日闷闷不乐,寝食难入,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姬虞筱道。
“那么这三位少爷的病是一起发现的,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发现的?”
姬虞筱还没听人问过这样奇怪的问题,微微想了一想:“江公子这样一说我才发现,大少爷重症发作的时候,二少爷极为正常,根本没人想到他也会患上重症,而在二少爷病危的时候我还担心不已,果真不久之后,源儿也患上了这股怪症。怎么,江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三少爷第一次发病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五年吧?就在二少爷过失不久之后,源儿也染上了这个怪病,也不知怎么的,这三个苦命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江公子,你说源儿会不会也会像前两位公子一样……”姬虞筱不忍再说下去,任是平如如何坚强不屈,此时也褪去外壳,泫然欲泣。
江长安道:“万物转换不离变通二字,再难解的死结也总有它的解法,只是暂时还未找到而已,姬夫人放心,我虽不敢保证能治好他,但能留他不死。还有一点,我还听闻白天罡对三少爷的态度异常冰冷,甚至……”
江长安语气凝歇没有说下去,姬虞筱接着苦笑道:“江公子是想说甚至还不如对待一个下人?白府这种风言风语入耳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仅仅是源儿,老爷对三位公子的态度向来如此,只要还活着,过的如何毫不过问……”
为什么会这样?既然白天罡对三位公子根本就不在乎,为何在白庆源濒危之时他又急如火焚?
正在这时,头顶房屋忽然隆隆震响,桌上杯中热茶噼啪沸腾,终于抵不住这股震势啪得炸裂成粉末,红色的酒滴撒得满地都是,酒香充斥满屋,好在江长安先一步金光罩起两人,这才未受一丝损伤,脚下砖石一节节震动大有山崩地裂的趋势。
“发生了什么!”姬虞筱惊道。
屋外相继传来众多侍卫惨叫呼嚎,透窗的白色月光也被黑云遮蔽,空气中散发弥漫着一股极度血腥的气味。
江长安惊得站起,一股强烈的气息逼近白府,并且正在急速向西苑行来!
他心中一凛,脸上笑意瞬间冷却,这道气息再熟悉不过,正是销声匿迹有段时间的三千年魂灵——连屠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