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蒙安一条普通的街道上,在熊罴军小队长说完这句话之后,其他的士兵们也都朝着顾玄和靖龙二人投去了希冀的目光,只是碍于身份低微,忍住了没有开口。
想不到这些年轻的士兵们似乎把他驾临军营当成了一种荣耀,连这先去后去的问题都要跟郡守府这边的人争一下,顾玄一开始觉得有些好笑,毕竟在京城里,他就是个无人搭理的落魄皇子罢了,却不想到了边关,还有这般待遇,任凭是谁,面对这种落差,也会产生一种满足感和归属感。
不过他毕竟不是普通人,虽然年轻,但是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受尽了欺辱,再加上鲛族的圣药为其开启了灵智,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比之同龄人要早熟的多,一开始的异样感觉过去之后,心里更多的还是对凉国未来深深的忧虑。
不光是凉国,人族各国的朝廷,在远离中央的地方施行军政分离,互相制约的策略那当然是对的,不然若是有野心勃勃之辈手里掌握的权利过大,又无人看管,制衡,那最后难免出事,就如同历朝历代的实权王爷或者是封疆大吏,在封地之中一人独揽大权,常常就会不听朝廷的调令,最后甚至会直接起兵造反,自立为王。
比如现在的中庭,各位诸侯原本都是大周朝的臣子附属,祖上赐下封地,几百年过后,现在都已经成了独立的国家,就算名义上还归属大周朝,但实际上早已是独立的国家,只是还没撕破那层薄薄的纸,以免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可凉国现在的情况却是,边关这边是武将看不起臣,似雍州,江州,凉州这种內腹之地,臣又反过来把一起共事的武将给压制得死死的,似乎这臣武将天生就不对付,自古武将建国,臣治世,这边觉得那边是坐享其成,刻意打压,那边觉得这边是不听调令,阳奉阴违,臣害怕这帮不听话的武夫得势乱来,武将又被这帮只会耍嘴皮子的人给祸害惨了,说到底,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于双方心里的郁结,彼此需要,又彼此害怕,乃至于厌恶。
顾玄心下暗道,若是武能够互相扶持,彼此信任,整个国家上下成了铁板一块,那还有谁敢挑衅呢?又何愁天下不能平定,可若是要人人都抛弃私心,彼此团结一致,恐怕也只有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才行吧,或许也唯有生死,才能压得过利益。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恒古以来便存在的问题的时候,他顾玄也没这本事做到连古代圣贤都做不到的众生同心的境界,眼看着双方一言不合竟然直接就要当着自己的面吵了起来,顾玄赶紧轻喝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二位!”
他这一声轻喝,威势十足,震得两人都瞬间反应过来,再一想到刚才的事,都有些慌张。
郡守府主簿商庆洛赶紧先俯身下拜道:“让王爷见笑了。”
身边这位脾气暴躁的熊罴军小队长也学着抱拳鞠躬道:“王爷见笑。”
顾玄微笑着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凉国子民,何必要争个先后呢,本王今日来此也是有要事要与你们二位的上司商谈,世人皆知,完颜将军抵御外敌,勇冠三军,蒲郡守两袖清风,内政修明,两位都是国之栋梁,与其中任何一位相比,我都万万不及,本王虽有官身,但未立寸功,实在不敢厚颜让两位来见我,故而想着要主动来拜见两位大人,这本无先后之分,只是先遇到了他们罢了,原本也是想着先见了完颜将军,再一起来寻郡守大人的。”
一番话把两边的上司都给好好地夸了一遍,自降身份把道理也都讲明白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两人心生羞愧之情,也都不好意思再争论了。
眼看劝好了两人,顾玄赶紧又道:“既然路上遇到了商大人,也是缘分,那便先顺路去郡守府一叙好了。”
旁边的熊罴军小队长下意识地还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现在他对这位小王爷的身份算是彻彻底底地相信了,这种气度和谈吐,绝不是想装就能装的出来的,就算是刻意做出来的,那也得是经常见到一些大人物,才会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去模仿,普通的百姓,绝无可能做到他这般从容自如。
商庆洛毕竟年轻,得了势,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的骄傲,轻轻地瞟了对面的熊罴军小队长一眼,然后半弯着腰,潇洒地一拂袖,大声道:“王爷,请随下官这边来!”
这一行人有了商庆洛在前面开路,也方便了许多。
不同于黄沙县那般把县衙府建在正南方向,呼兰郡郡城坎蒙安的郡守府,就建在紧挨着瓮城的东北方,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此地的主事人说到底还是完颜将军和蒲郡守两人,若是战时有紧急的军情还要浪费时间穿过整个城池来传递消息,定然会出大乱子,自然就要把两边挨着建,这样不光战时,平日里双方也好互相沟通交流。
郡守府的占地不小,而且显然是有好好维护修缮过的,整个建筑并不像黄沙县衙门那般的残破老旧,最起码门口还竖着一个巨大的鸣冤鼓,墙壁也上着完整的漆,进进出出的人就没停过,个个都是脚步匆匆,有捧着一叠厚厚的,也有拿着各种物品的,一副朝气蓬勃的繁忙景象,偶尔倒也有人突然停下脚步,小声地向着商庆洛问好,毕竟这位颇得郡守大人的看重,就算不主动巴结,也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不是?
“王爷,这边请!”
商庆洛一脸荣耀地在前面带着路,一路穿房过栋,走了许久,才总算是到了郡守府的一处会客厅。
毕竟是自小在繁华无双的皇宫里长大的孩子,面对这般庞大而精密的郡守府,顾玄连眼皮子都没多抬一下,更多的也只是为这里的繁华景象而感叹,只盼黄沙县有朝一日也能有如此光景,才算不负当年对自己二哥说的豪言壮语。
早已提前得到了下人汇报的坎蒙安郡守蒲定波,此刻正背着手,静静地站在堂屋中央等待着,他身为一地郡守,为政多年,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眼看着顾玄等人在手下人的带领下走进来,没有抢先主动迎上来,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揖礼道。
“呼兰郡郡守蒲定波,参见王爷!”
顾玄见状,也赶紧揖礼道。
“河东郡王顾玄,见过蒲大人!”
蒲定波之前也只是听说有一位朝廷新册封的王爷来访,颇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一般来说,有封地的实权王爷,在没有得到朝廷的明确旨令之前,是绝不能随意地离开自身封地的,这也是怕这帮人起了异心,私自勾结其他地方的官员,积蓄力量,最后为祸朝廷。
就算不是实权王爷,只是普通的虚衔,那也不得随意走动,若是代表朝廷前来慰问视察的,为何提前又没有什么旨意下达,难不成是有秘密任务的?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现在又听到河东郡王四个字,他心中的疑惑更甚,因为河东郡虽然富庶,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幽州其他贫瘠的地方而言,似江州,雍州二州,随便抽一个郡出来,都要强过这河东郡,这种破地方拿来作为一位王爷的封地,说真的,有些不够格。
难不成这其实就是个冒牌货?
还是说,这位其实是一个被京城势力踢出局的可怜虫?
蒲定波自己就是凉州的士子出身,虽然多年未回故乡,但一些常识还是记得的,当下先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顾玄都平静地一一作答,又再看过了那块令牌,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再度拜倒道:“边城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故而谨慎了些,还望王爷莫怪。”
“蒲大人谨慎些自然是没错的。”顾玄对此自然理解,摆手道,“不知可否与蒲大人单独谈谈?”
蒲定波心道我还有一肚子事情想问你呢,嘴上却道:“自然可以,庆洛,先带着他们出去喝点茶,吃点东西吧。”
眼看郡守大人都亲自发话了,那熊罴军的小队长虽然有些不忿,但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抗命,权衡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跟着商庆洛走了出去。
等到外人都离开了,甚至就连靖龙都跟着一起走出去之后,顾玄这才开口道:“郡守大人,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在下这次私自离开封地过来,是来借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