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时分,一行二十余骑在中州境内一个风雪弥漫的山神庙前驻马。这二十来人服色不一,更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谈。
自打京城被那群山海关外的蛮夷攻陷后,天下大乱,盗匪四起,就连原本的朝廷也是名存实亡。
这队伍当中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青年,只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珠,踩着马镫站直了身体,棱角分明的脸上两道浓重的剑眉微微扬起,目露思索之色,随后他抬起左手,示意身后的众人停下。
“柳大哥,怎么了?”一个扈从拍马上来急着问道。
这个青年正是柳湘莲,他勒住马缰,用手按了一下腰间的鸳鸯剑,一声不言语的睨视了一下问话的扈从,后者吓得忙缩起头。而后又见柳湘莲伸手指了个方向,说道:“今晚让弟兄们歇在庙中,明日再动身。”
“好勒!”扈从开心不已,这骑马骑了三天,坐的屁股生疼,早就想修整一番了。
一行人把缰绳系劳,又留了人看守后,便朝着山神庙中走去。
这是一座废弃不久的庙宇,空落落的场院中覆盖了尺余深的雪,依着山势,正殿两边庑廊齐整排着两溜厢屋,檐下垂着两三尺长的冰溜子。
半旧的正殿大门敞开着,窗户纸被寒风吹得嗒嗒作响,楹柱上的对联在雪光的映照下还清晰可辩,至于场院正中间的那只一人多高的香鼎上头厚厚的堆了一层雪,冰冷而孤独的矗立在庙中,好似在无声的控诉着什么。
“不对,屋里头好像有人!”有心细者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大声提醒道。
话音刚落,一只羽箭从正殿当中射了出来,好在持弓者没有准头,加之柳湘莲反应迅速,当即就躲闪了过去。
“该死!”柳湘莲破口大骂一声,当先拔剑,踩着诡异的步伐快速贴近厢房。
众人见柳湘莲这般勇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抄起家伙涌了上去。
“砰!”厢房的门板被柳湘莲一脚踹开,迎面而来的是一左一右两片刀光。柳湘莲骇然失色,连忙举剑格挡。
“兄弟们,上!”
对方见柳湘莲人数众多,也是叫苦不已,但身后早已没了退路,唯有放手一搏。无奈敌众我寡,很快便被放倒在地。
正当柳湘莲要痛下杀手之际,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阻止了他,声音恰好出自一个头戴毡皮小帽的小厮,惊得众人眼睛一亮。
“小姐!”此刻,一个丫鬟悲呼道,“放开我家小姐,你们这群该死的强盗。”
话音刚落,一人直接动手摘掉那小厮头顶的帽子,青丝垂下的同时还带着些许脂粉香气,惹的在场众人蠢蠢欲动。他们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适逢乱世,才聚集在一起,以求出路。
现如今这荒郊野岭,深林破庙之中,出现了女人,就好似一只绵羊无意踏入了狼群的领地,怎能不兴奋呢。于是当即就有人歹心大起,探手欲用强。
“啊!”一只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攒射而出,直将动手的歹人的胸膛对穿了个窟窿,鲜血迸溅在女子衣服上,那股血腥子味令她作呕的同时也颤抖不已。
她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恶!我要杀了她!”一个大汉持刀就要上前报仇,但不曾想身后一道剑光划过,他仿佛看见了自个儿的身子重重栽下。
“这个女的你们谁也不能动!”尽管时隔多年,他还是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何许人也。
“柳兄,这不合规矩吧。”一人自人群中缓缓走出,目带戏谑的说道。
“柳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还是站在了柳湘莲一边。
“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我必须要救此人。如若尔等不信,也请不要插手。我敢说今日在场之人谁要动了此人,势必活不过五日。”柳湘莲凶光毕露。
“哈哈,活不过五日。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当初朝廷在的时候,连官军抓咱们都抓不到,更不用说现在没了朝廷,凭你一人可管不着!兄弟们,咱们风餐露宿多日,有些话不必多说。谁要是杀了此人,那女的就谁先上。”
见众人情绪被勾的高涨,
柳湘莲决定先下手为强,又道是‘擒贼先擒王’,他一个跃步,长剑犹如灵蛇一般瞬杀两人,“我不忍加害诸位弟兄,只诛首恶!”说罢,便咄咄刺向那蛊惑人心者。
众人皆知柳湘莲武艺高强,剑术卓绝,否则也不会推他为首。人都是趋利而避害的,为了一个不知名,极有可能还有背景的女子而去得罪柳湘莲,完全没必要。
正当各人心思不一时,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死!”柳湘莲凌空一跃,鸳鸯剑顿时隐入黑夜之中,随后便听得一声惨叫,对方当即倒在血泊之中,这一妙手惊得在场众人无不咋舌。
“诸位弟兄,得罪了!”柳湘莲将沾了血的鸳鸯剑用碎布擦拭干净后缓缓收入鞘中,给方才没动手的人一一作揖,致歉。
适逢乱世,有武艺高强者傍身便是保全身家性命之道,故而经此一役,队伍中所有人都对柳湘莲敬服不已。
将尸首处理掉后,一行人便开始占据这座山神庙中的各处厢房,生火造饭。柳湘莲则是被与那名女子及其扈从安置在了一处。
外间地上的柴火被烧得啪啪作响,铁架子上吊锅当中煮着的肉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香。柳湘莲掏出一把匕首,在锅里搅和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便将肉叉出几块送给丫鬟,示意其给她家小姐送去。
丫鬟一时有些不敢接,生怕对方下了药。
“薛姑娘!”柳湘莲朝着里屋喊了一声,“我与汝兄薛蟠曾结为异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