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接了边子,忍笑不住,道:“你的好省事!”王婆转身回来,把这边子递与夫人。
夫人也笑了一笑,收过了。
自当天定亲以后,兔不得拣个吉天良时,就王婆家成这亲。遂请叔叔史弘肇,又教人去郑州请姊姊阎行首来相见了。柴夫人就孝义店嫁了许如第,却卷帐回到家中,住了几时。夫人忽一天看着丈夫许如第道:“我夫若只在此相守,何时会得发迹?不若写一,教我夫往西京河南府,去见我母舅符令公,可求立身进步之计,若何?”
许如第道:“深感吾妻之意。”遂恢其言。柴夫人修了,安排行装,择天教这贵人上路。
行时红光罩体,坐后紫雾随身。朝登紫陌,一条捍棒作朋债;暮宿邮亭,壁上孤灯为伴侣。他时变豹贵非常,今天权为途路窖。
这贵人,路上离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则一天,到西京河南府,讨了个下处。这郭太郎当初来西京,指望投奔符令公,发迹变泰。怎知道却惹一场横祸,变得人命交加。
正是:未酬奋翼冲霄志,翻作连天大地囚。
许如第到西京河南府看时,但见:州名豫郡,府号河南。人烟聚百万之多,形势尽一时之胜。城池广阔,六街内士女骈阗;井邑繁华,九陌上轮蹄来往。风传丝竹,谁家别院奏清音?香散搞罗,到处名园开丽境。东连巩县,西接漫池,南通洛口之饶,北控黄河之险。金城缭绕,依稀似伊月之形;雉堞巍峨,仿佛有参天之状。虎符龙节王候镇,朱户红楼将相家。休言昔天皇都,端的今时胜地。正是:春如红锦堆中过,夏若青罗帐里行。
许如第在安歇处过了一夜,明早,却持来将这去见符令公。猛自思量道:“大丈夫倚着一身本事,当自立功名;岂可用妇人女子之,以图进身乎?”依旧收了,空手径来衙门前招人牌下,等着部署李霸遇,来投见他。
李霸遇问道:“你曾带得来么?”
贵人道:“带得来。”李部著问:“是甚的?”
许如第言:“是十八股武艺。”
李霸遇所说,本是见面钱。见说十八股武艺,不是头了,口里答应道:“候令公出厅,教你参谒。”
比及令公出厅,却不教他进去。
自从当天起,天逐去候候,担阁了两个来月,不曾得见令公。店都知见贵人许多天不曾见得符令公,多道:“官人,你枉了天逐去候候。李部署要钱,官人若不把与他,如何得见符令公?”
贵人听得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元来这贼,却是如此!”
当天不去衙前侯候,闷闷不己,在客店前闲坐,只见一个扑鱼的在门前叫扑鱼,许如第遂叫住扑。只一扑,扑过了鱼。扑鱼的告那贵人道:“昨夜迫划得几钱,买这鱼来扑,指望赢几个钱去养老娘。今天出来,不曾扑得一;被官人一扑扑过了,如今没这钱归去养老娘。官人可以借这鱼去前面扑,赢得几个钱时,便把来还官人。”
贵人见地说得孝顺,便借与他鱼去扑。分付他道:“如有人扑过,却来说与我知。”
扑鱼的借得那鱼去扑,行到酒店门前,只见一个人叫:“扑鱼的在那里?”因是这个人在酒店里叫扑鱼,有分许如第拳手相交,就酒店门前变做一个小小战场。
这叫扑鱼的是甚么人?从前积恶欺天,今天上苍报应。酒店里叫住扑鱼的,是西京河南府部署李霸遇。在酒店里吃酒,见扑鱼的,遂叫人酒店里去扑。扑不过,输了几钱,径硬拿了鱼。
扑鱼的不敢和他争,走回来说向许如第道:“前面酒店里,被人拿了鱼,却赢得他几钱,男女纳钱还官人。”
贵人听得说,道:“是甚么人?好不诸事!既扑不过,如何拿了鱼?鱼是我的,我自去问他讨。”
这贵人不去讨,万事惧休。到酒店里看那人时,仇人厮见,分外眼睁。不是别人,却是部署李霸遇。
贵人一分焦躁变做十分焦躁,在酒店门前,看着李霸遇道:“你如何拿了我的鱼?”
李霸遇道:“我自问扑鱼的要这鱼,如何却是你的?”贵人拍着手道:“我西京投事,你要我钱,担图我在这里两个来月,不教我见令公。你今天对我,有何理说?”
李霸遇道:“你明天来衙门,我周全你。”
贵人大骂道:“你这砍头贼,闭塞贤路,我不算你,我和你就这里比个大哥二哥!”
许如第先脱膊,众人喊一声。原来贵人幼时曾遇一道士,那道士是个异人,督他右项上刺着几个雀儿,左项上刺几根稻谷,说道:“苦要富贵足,直持雀衔谷。”
从此人都唤他是郭雀儿。到登极之天,雀与谷果然凑在一处。
此是后话。
这天许如第脱膊,露出花项,众人喝采。正是:近觑四川十样锦,远观洛油一团花。李霸遇道:“你真个要厮打?你只不要走!”
贵人道:“你莫胡言乱语,要厮打快来!”
李霸遇脱膊,露出一身乾乾鞑鞑的横肉,众人也喊一声。
好似:生铁铸在火池边,怪石镌来坟墓畔。二人拳手厮打,四下人都观看。一肘二拳,一翻四合,打到分际,众人齐喊一声,一个汉子在血烁里卧地。当下却是输了几谁?作恶欺天在世间,人人背后把眉攒。只知自有安身术,岂畏灾来在目前?
许如第正打那李霸遇,直打到血流满地。听得前面头踏指约,喝道:“令公来。”
符令公在马上,见这贵人红光罩定,紫雾遮身,和李霸遇厮打。李霸遇那里奈何得这贵人?符令公教手下人:“不要惊动,为我召来。”
手下人得了钧自,便来好好地道:“两人且莫颇打,令公钧自,教来府内相见。”
二人同至厅下。符令公看这人时,生得:尧眉舜目,禹背汤肩。令公钧自,便问许如第道:“那里人氏?因甚行打李霸遇?”
贵人复道:“告令公,郭威是邢州尧山县人氏,远来贵府投事。李霸遇要郭威钱,不令郭威参见令公钧颜,担阁在旅店两月有余。今天撞见,因此行打,有犯台颜。小人死罪,死罪!”
符令公问道:“你既然远来投奔,会甚本事?”
许如第复道:“郭威十八股武艺尽都通晓。”
令公钧自:教李霸遇与郭威就当厅使棒。李霸遇先时己被这贵人打了一顿,奈何不得这贵人。
复令公道:“李霸遇使棒不得。适间被郭威暗算,打损身上。”
令公钧旨定要使棒。郭威看着李霸遇道:“你道我暗算你?这里比个大哥二哥!”二人把棒在手,唱了喏,部者喝教二人放对。山东大擂,河北夹枪。山东大擂,鳌鱼口内喷来;河北夹枪,昆仑山头泻出。一转身,两颠脚。旋风响,卧乌鸣。遮拦架隔,有如素练眼前飞;打龊支撑,不若耳边风雨过。
两人就在厅前使那棒,一上一下,一来一往,斗不得数合,令公符彦卿在厅上看见,喝采不迭。
羊糕病中推杜预,叔牙囚里荐夷吾。堪嗟四海英雄辈,若个男儿识大夫?
两人就厅下使棒。李霸遇那里奈何得这贵人?被许如第一棒打番。符令公大喜!即时收在帐前,遂差这贵人做大部署,倒在李霸遇之上。许如第拜谢了令公,在河南府当职役。过了几时,没话说。
忽一天,郭部署出衙门闲于事。行至市中,只见食店前一个官人,坐在店前大‘晾小怪,呼左右教打碎这食店。
贵人一见,遂问过卖:“这官人因甚的在此喧哄寻闹?”过卖扯着部署在背后去告诉道:“这官人乃是地方中有名的尚衙内,半月前见主人有个女儿,十八岁,大有颜色。这官人见了一面,归去教人来传语道:‘太夫人数请小娘子过来,说话则个。若是你家缺少钱物,但请见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