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下,桃柳明媚,微风拂着绿柳在眼前翻飞,沈怿摇头淡淡一笑,背着手走了,笑声很短促,高远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纵容与无奈。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匆匆跟上去。
大都督府出手阔绰,言则第一个月的月俸拿了三十两,算上各路送来的见面礼已经远超一百。陈氏欢欢喜喜地买了两个小丫头干活儿,每天给她端茶倒水,浇花喂鸟,生活质量直线上升,连出门听戏曲的闲情逸致都有了。
家中宽裕了,辞的针线活儿却还没停下,人忙习惯了忽然无所事事心里难免有负罪感,而且日子一久她对陈氏会不会给她置办嫁妆这事儿开始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日薄西山,辞在自己房里描花样,蛋黄色的阳光把笔筒拉得很长,沿着桌慢慢偏移。
言月托腮坐在院中,双目无神,瞧上去有点魂不守舍。
言莫在旁边练功,半个月前他就把弓换成了剑,成日里没事就哈嘿哈嘿的在后院乱舞。突然偏门外有一串脚步声过去,他一转头看见门口的人,当下收了剑,喜滋滋的叫:“姐夫!”
听到这一声,言月像是瞬间回了魂,快他一步跑出去。
辞在屋中听见她轻言细语。
“怎么跑这里来了?急匆匆的……又在抓贼呀?”
温明看上去有点忙,满头大汗,说话也敷衍了许多。
“我眼下事情多,还得去那边巷子盘查一圈,过几天再来瞧你。”
说着迎面来了几个捕快,他尚不及和言月告别两句就匆匆离开。
“姐夫,你上回答应过今天要教我剑法的。”言莫没插上话,很是遗憾地扬起木剑冲着他背影喊道。
温明近来非常的忙碌,几乎脚不沾地,白天夜黑玩儿命的抓贼,该他巡的那条街他抓,不该他管的街他抢着抓,上至江洋大盗,下至偷鸡摸狗,贼见贼怕,简直快抓红了眼,比牛还勤快。
这其中缘由还得从言则升职说起。
从前温明他老爹是捕头,温家的家境要比言家好,陈氏自然喜欢他。而现在,言则当了校尉,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闺女自然跟着金贵了。
两家还没立婚,原是打算在今年的,温明此刻分外担心陈氏会悔婚。
为了身份能够配得上言月,他只好加把劲更加卖力的抓贼,以求早日升为捕头。
晚上亥时正,趁天气还晴朗,辞陪着言月出门去给温明送饭。
两旁灯火已熄,月光泼地如水,皎洁苍白,石板道上清幽一片。
四周行人稀少,尽管入了春,夜风依旧料峭轻寒。
紫玉提着灯在前面走,辞不自觉抱了抱臂,左右环顾。
“这姐夫也真会挑地方,双碾街是夜里最清静的,他在这儿不晓得是守贼还是守空气。”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紫玉转过头来,“最近仁寿坊、南居贤坊这一带闹鬼啊。”
辞和言月闻言都是一愣。
“真的假的?”
“哎哟,不骗你的啦。”她挑起一边眉毛,“论消息我最灵通,啥时候讲错过?”说着,她把声音压低,“就是禄全,禄大人府邸附近,好些人晚上看见有个黑影飘过来,飘过去……”
辞听她这语气,满背起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街头巷尾都在传,那是禄大人冤魂不散!”
她颦眉:“扯淡,禄大人在刑部大牢里关得好好的,还没死呢。”
“早晚总会死的嘛。”紫玉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案子挺邪乎,闹得还很大,官府连告示都贴出来了。我估摸着姑爷是想把这贼逮住,到那时升职加薪,别说捕头,没准还会被调到南北镇抚司去呢。”
“原来是这样。”言月心事重重地颔首,“我倒不关心他能否升职,只要人平平安安便好。”
辞摇摇头:“你不关心,姐夫关心,咱们娘也关心。你呀就别瞎操心了,男儿志在四方,求功名求利禄乃人之常情。”
不多时,远远的见牌楼下亮着三盏灯笼,正是温明和两个捕快在回巡视。
“姐夫。”
看到是她们俩,温明忧喜参半,他望向言月:“怎么又来了,昨天都说了夜间不安全,出了事怎么办。”视线落到辞身上,他又责备道,“还把人家也拖来。”
她颇为委屈:“我只是担心你……”
辞笑了笑:“我闲着没事,不要紧的。”
没办法,东西拿来了总不能不吃。
紫玉和轻霜忙着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分给其他捕快。
温明也是饿极了,两块饼子三两口就下肚,言月忙着给他灌水缓口气。
远处的食店正关门打烊,寂静的街道上鲜有路人。
“姐夫。”辞提灯在牌楼下转悠,“你蹲了好几夜,有那贼人的下落了么?”
“快了。”温明包着一口饼子,含糊不清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他的踪迹,不出意外,就这两天他肯定还会再行动。”
“他偷了什么东西?”
“偷东西倒是没有。”他想了想,“不过也是迟早的事了。这种贼我见得多,头几天踩点,等上一段时日,待你放下戒备时来一招出其不意,所以说啊……”
温明尚在侃侃而谈,余光发现那屋檐上有一道黑影飞快踏砖而过,他声音戛然而止,眸中光芒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