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来的都是柳氏各支的尊长,此时纷纷摇头,柳垣道:“当初湘澜那里难以度日,如今大公主在西极,想必更是如此。”听他们又说叶氏、林氏及其他家族也有在西极中的人,羽琮细想想,还是与林夫人说道:“既如此,这一切都交给你。”
他又看向其他族人,道:“既然大公主离开神城,诸位也当尽心竭力才是。”林夫人道:“大公主虽去,大祭司如今却在神城,青龙神君如今也算是常住神城,他们二人是知己好友,同心同德,我们也要当心才是。”
……
青龙神君府内,宫里的医官、宫外的名医个个进府,却都是唉声叹气出来,缙绤见来的二三十个医官大夫都瞧完之后,便转身进入卧房,屏退众人,掀开床帐坐下,看着里面坐着的女子容色苍白毫无血色,他伸手一摸她送下来的乌发,笑道:“大夫都走了,吃药吧。”
湘澜脸色虽是惨白,声音却中气十足,笑道:“你说要欠的这份人情却大。”缙绤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这局势,大公主只有在远处躲避。”湘澜道:“只是这一计谋虽让大公主远离危险,却也让她难以强大起来与柳氏对抗。”
缙绤笑她,道:“你久在西极,不了解大公主的秉性,她岂会安居在西极,不过是蛰伏在暗处的猛虎罢了。”湘澜稀奇地看向她,道:“从前从不听你称谁为猛虎,且看你如今的心性也不如往昔,难不成是要避世了?”
缙绤道:“我从前为着尊神与柳氏对抗这样久,却在他的暧昧允许下被柳氏设计到凡间,一众好友也被他们拉下来自己上位,我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见湘澜张口安慰她,摇头笑笑,眼中略带嘲讽:“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尊神再宠爱神后,再看着她的脸面纵容柳氏,却也不可能将江山送到外姓人手中,他让大公主去西极躲阴谋、收军心,他自己在神城拢政事,当靶子,可见他待大公主之心。”
他思及这次的事,又解释一遍,最后道:“如今我也不想牵扯到这些事当中,但我与他和他父亲是多年的情分,他若有让我帮的地方,我也会帮罢了,至于权力荣耀,我倒不怎么稀罕。”
“不只是看淡了吧?”湘澜突然发话,满含笑意地看着他,缙绤看出她笑意中别有深意,不甚明白,湘澜手指指外面,笑道:“为着你的徒儿,你也不想被牵扯到这恐要持续很久的风波里,以免把他们牵扯进来。”
缙绤笑笑也算承认,湘澜话却不止此处为止,她又道:“你过于宠爱,你的小徒儿已经分不清看不透了。”见缙绤一惊后竟不再回答她,试图搪塞过去,她拉着他道:“你明白我说得什么。”
缙绤没有躲过去,只能道:“你心思缜密善于观察,看出来倒也不稀奇。”说到此处,他已经愁得连连叹息,湘澜倒是不解,道:“从前那些女子,你处过一阵也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这样一个小丫头。”
缙绤起身背对于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明白湘澜还没有看透,既是幸亦是不幸,他只是道:“你还没清楚,这事不易。”未等湘澜开口,他便道:“舟车劳顿,你又见了这么多大夫,原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你睡一会,我待会再来看你。”
湘澜知道他这是不想再谈下去,自然也不强求,见他开门又回去,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学得优柔寡断起来。”
缙绤出门时看见不远处岫骥和容风坐在一起,却不见百萧,他四下一一望过去,皆不见其踪影,岫骥见他出来连忙上前问道:“世姑身体现在如何了?”
他眼中关切非常,缙绤看着眼前快长与自己一齐高的徒儿,欣慰地摸摸他的头,道:“你师姑现在睡下了,等她身体好些时,再让骥儿看望。”他又问起百萧去哪了,岫骥称她刚才出去,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去哪里。
缙绤本以为百萧是在这里等待觉得枯燥出去转转,刚想派人去寻,谁知还没见到人影,就听到“我在这”,他转头一看,就见百萧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
缙绤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又问她手上食盒里装了什么东西,百萧道:“徒儿和她们一起去给世姑熬药,我怕世姑觉得药苦,又亲手做了松子碎蒸饼,添了足足的蜂蜜。”
缙绤见她袖口沾有面粉,想必是着急将药送来便没有好好收拾,她接过食盒递给侍女,让侍女将食盒送进去,对着百萧笑道:“萧儿有心了。”
百萧低头掩住深深笑意,想要去拉缙绤的袖子与他说话,手刚伸出去又惴惴不安地放下,只是抬头看他,问道:“咱们要不要留在这里照顾世姑?”缙绤岂会不明白她未做出的举动的原因,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
他知道湘澜真正情况,故而道:“我们在此,你世姑恐不能好好休养,让她休息一会我们再过来。”百萧低着头说了句好,半晌后才抬头看他,本以为他早已转过身去,结果她一抬头,正巧对上了他的眼神。
她一瞬间的失神后又无比疑惑,喊了他一声,“怎么了?”身边的岫骥不像她,直接扯住缙绤的袖子问道:“师父在想什么?都不搭理师妹,待会师妹可是要生气了。”缙绤被他一扯才回过神,察觉到刚才实在失仪,温柔一笑对百萧道:“师父在想,骥儿和萧儿如今都长大了,为师很欣慰。”
岫骥听之十分自豪,可百萧却似乎十分不喜欢他这句话,原本拘谨的面容倒似生了气,一众人离去之时,她也只是沉默地走在旁边。
她骑在马上,左手却不断地扯着自己系着的香囊,取下来捏着来回甩动,不知心中想些什么,一时没拿住手中得香囊也掉下去,她才回过神去看,眼前就伸过来一只大手,上面正摆着掉落的香囊。
她心中一震,抬头去看此时离自己极近的缙绤,下意识地想要再靠近一些,又被理智约束,捏住香囊的一头,喏喏道:“谢谢师父。”
风牵楼铃啼笑如是,襟天云著石地,街间赤心自意错,暖江恰如泪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