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祁旭突然心中一震,突然觉得这梅香里带着酒气,令他再醉。脑中只有那幅《雪山红梅图》以及那上面的两句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他记事开始,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心如焚炙,脑存乱麻。
他脑中不止闪出那幅画,还有一个人。安祁旭知道这样不该,可却忍不住地想:也只有她,配得上那两句诗了;也只有她,配得上这“冰寒中生,质洁高立,清冷艳绝,颜若红脂”的红梅了。
他只以为是最近见过太多次羽冰落了,再加上现在醉着,才会把什么事都想到她身上。
他从未尝过情爱之味,没有往那里去想,也忽略了自己那砰砰直跳的心。
少年之动心,往往不自知。只等发觉之时,凭他是谁,都不免生一股冲动了。
……
……
夜里的神界从不寂静,无论何处。神界日长,若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便是气清无时作,神累无法息了。
故神界街市往往日夜不息,无论何时,各地皆有人。船又游到南边岸上了,孟、潭醉倒已睡着,安祁旭便和林逸上岸走走。
岸上那边有几户人家摘菜,预备上集市,说说笑笑,悠然惬意。学堂的灯还未开,几个小童已抱着站在那里,各个都在等着第一个冲进学堂被夫子夸赞。
溪旁坐着几位老翁,等鱼上钩等的都睡着了。扎着丱发的女孩子揪掉各色花朵编花环带在头上。
安祁旭笑道:“我去凡间游历时,常听凡人说‘神灵寿无疆,无需耕织忙‘,可咱们神人,其实与他们凡人没有什么不同。”
林逸点头,道:“便是他们,也定会羡慕神官以及那些贵族子弟,可身着高处,也有身在高处的身不由己。”
林逸手接住落下的叶子,“世上万物,皆有苦楚。若以自苦为苦,则自认天下皆苦,岂非唯乱世可称?若以自乐为乐,则自认天下皆乐,又定使天下乱之。”
安祁旭听他说这些,一时心中感慨万千,遂回他:“当不以己之喜悲定世之现态,观界静动,闻万民意,以此为行之凭也,和世方不远矣。况世存万物,万物拥世,自不可说谁包谁也,何况汝吾与其也。”两人相视许久,都大笑起来。
林逸闭上眼,听耳畔的风声轻柔,闻四周的草木清芳。感慨道:“当下太平之世无论如何感察,都当真……痛快!”
安祁旭也分外高心,把刚才的心绪抛个干净。“林兄在北极山域,可曾乘着一叶扁舟,于天北河顺流而下,观遍北极千处秀山。”
“早有此意,不知安郎可愿一同?”他也知道如今忙碌,安祁旭还有任典没办,还有举贤试,故又补充道:“等以后闲暇时间,我俩杯酒相会,连诗作对。”
安祁旭先是同意,又说道:“说到连诗,何必等以,此处山水人烟皆有,神界之景,何处不美?”也没定韵,他直接吟了两句:“酒兴尽杯盏,王水清音伴。”
林逸听他说到“王水”,知道他是把瑶江的“瑶”字拆了,故接到:“无言登舟见,飞集流29三。”
安祁旭笑,道:“玉面江琉冉,灵色梅魂览。”
林逸指着他笑道:“皋离师傅的《问月》里的玉面都被你请出来了。”想了想,道:
“雾繁神犹欢,萱露三盏乱。”他们刚才喝的酒名萱露,安祁旭知道他这是故意刺他,却觉好笑:
“事亦存秀万,未乃以己轩。”
林逸知道这诗快要联完了,也用了怀世:“元界旭升高,四处望盛贤。”
“青山水澄澄,平人皆自宛。”
安祁旭特将这靠后的两句联得平些,细细一品却又有赞世在内,林逸想了一会,才联出合适的:“千机难易令,楼头眺朝玄。”
安祁旭笑,看向远处青山:“自受伤以来,当是今日最痛快。”林逸笑他没出息,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今天聚聚,以后他们的日子,他们四个,只会是聚少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