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儒道:“要不我怎么说四川人竹根亲呢?后来回龙门见着杨铁山才知道,马王爷为了他,差点把潼缘楼掀了,不但送马送金元宝,还送他裘皮呢!可见,哥老会那一套义气仁义,走到哪里都还是不曾丢的嘛。”
蓝枝道:“赵爷客气了,杨大人对我们家爷,从来都恩义有加,赵爷和德清又有救命之恩,人,哪有不思回报的。”
这时姚柳枝站起来,举杯喝干了杯中酒,呛了一下才又提起酒壶道:“今晚铁山不在场,只能是我替他敬酒三杯了……”
龙宝珠道:“得了吧你,林黛玉一样的病西施,不能喝酒就别逞强,要报答我们,也是穗儿她爸爸的事,你只管把自己照管好,今后把桃子翠翠和小芸姑娘给我照管好就行了,喝酒不是虐待你自己吗?坐下。”
姚柳枝倔强地提壶斟酒:“看你说得,就三杯酒而已,能把我怎么滴?来,大哥,第一杯敬你,请!”
赵子儒笑笑道:“今晚这么多的客人,要敬酒的话……三杯够吗?你敬了别人,别人能不敬你吗?要说小恩小惠,这些年你来我往,不都是相互的吗?计较这个没意思。今晚都想好好说说话,我们谁也别敬酒了,要敬就以茶代酒好不好?”
姚柳枝道:“那不行,你和孔萨姑娘姐俩不惜花两个月的功夫送铁山去云南,能是小恩小惠吗?这三杯酒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喝!”
这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都道这三杯酒该喝,不但赵子儒该喝、孔萨嘎玛姐妹该喝,就连赵老太爷龙老爷子夫妇和三位赵家奶奶们都该喝。
一圈儿喝下来,姚柳枝又敬蓝枝夏金婵以及张山刘三爷,接着又是黑牛一家,特别是税勇和桃子的祝酒。
只是,在面对余德清时,姚柳枝显得很尴尬,因为在余德清面前,她只能喝罚酒。
余德清税勇二人啥话不说,她喝几杯,他二人陪她喝几杯。
姚柳枝喝醉了,众人都很尴尬,她今天的心情大家都理解,人家要借酒一醉,还能说什么呢?
送走了姚柳枝,接下来的酒局就围绕三个话题,一是桃子跟税勇的婚事,二是,首饰垭继续养蚕和明年丝绸厂开工,三是,面对目前的时局,赵家和龙家该采取的态度问题。
在桃子的婚事这件事上,田红柳是最有发言权的,在她的带动下,大家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满满的都是祝福。
说到重新养蚕的事时,赵子儒举杯望向余德清,笑侃道:“德清啊,你把瑞德公司搬来潼川,罪过大了哟!来,你得喝一杯罚酒。”
余德清笑道:“我不怕,我是从赵尔丰手里买的,洋人要算账找赵尔丰去。罚酒嘛,不得喝!嘿嘿。”
赵子儒道:“你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好,我敬佩你的这种家国情怀,请!”
余德清道:“这还差不多,那行,我喝了。”
俩人都喝了,税勇上来斟酒,赵子儒道:“德清啊,那帮洋鬼子牛皮糖一样贴在大清的脖颈上,摁着脑袋吸血,不等于说川汉铁路不存在了,他们就放手了,不等于说洋行和领事馆被砸他们就怕了,他们现在只是暂时退避,卷土重来是必然的。小皇帝虽然退位了,但那多半是朝中满汉两派争斗的结果,当然了,汉派的成功得益于武昌起义和全国性的保路热潮,革命党未能彻底颠覆朝廷,洋人黏不上皇室贵胄,反过来黏实力派也是必然的,说不定黏上革命党都有可能。除非,革命党能够一鼓作气把紫禁城掀个底朝天!”
“然后呢?”
“华夏历朝历代,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每一次整合无不是腥风血雨,人头滚滚。中国革命才刚刚开始,满满的都是未知,何为革命?革谁的命?为谁革命?我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要问然后,就怕神仙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小皇帝退位了,我们只知道革命党武装起义了、只知道成都成立了大汉军政府。那么,成都有多大呢?武汉有多大呢?广州又有多大呢?老祖宗留给华夏的疆土何其广袤,就像桌上这一盘花生米,我们这么多人都等着分而食之,大家都饿了,难道还要跟谁客气不成?”
余德清笑道:“赵爷的意思,革命党动作太慢了,成不了气候?”
赵子儒道:“革命党的根基在南方,谁知道人家的动作有多快或者有多慢呢?但不管快慢,保路同志会打开了成都这个突破口,而且,武昌起义是成功的,资州起义也是成功的,革命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反而放弃了成都这个大后方回了武汉!这就让人看不懂了,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下成都呢?难道成都一十七镇新军中没有革命党?抑或,一十七镇新军全是革命党?他们无形之中已经占领了成都?”
余德清道:“他占领个屁啊,当时十七镇新军多半都是赵尔巽的人,要不然,同盟会怎么会打不进去呢?”
龙老爷子道:“可见,动作慢不可怕,怕就怕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要不是德清一通搅和,赵尔丰不宰了罗伦蒲殿俊才怪,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大汉军政府。”
赵子儒道:“蒲殿俊这个人,恐怕坐不稳这个位置,他怎么可能是赵尔丰的对手。一十七镇新军离开赵尔丰,只怕连过年钱都没有。更何况,现在的副都督是朱庆澜。”
龙老爷子道:“你知道朱庆澜这个人?”
赵子儒道:“现在那个圈子里的人,我一个都不熟,除了赵尔丰和蒲殿俊。但是,我不熟大哥二哥熟啊?还有龙门二十七位少爷呢!”
龙老爷子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龙宝珠抢话道:“爸,你知道你女婿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何必问这个。”
龙老爷子嗔道:“怎么?我女婿就不能有点野心?他可不是你那几个哥哥,男子汉大丈夫,治国齐家平天下,现在不是时候吗?”
龙宝珠笑道:“爸,你老人家的意思是,你女婿能做都督?”
余德清道:“有什么不能?赵爷不比蒲殿俊强?大奶奶,你也太不自信了吧?别说蒲殿俊这样的,就算奸狡如赵尔丰之类的要跟赵爷比高下,他都得两个三个。”
嘎玛拉姆鼓掌道:“对呀对呀!我姐夫说得对!赵爷之奸狡可比曹操!”
赵子儒正喝茶呢,闻言噗嗤一口喷出来。
众人哈哈大笑。
孔萨嘎玛拱手道:“我这个妹妹没大没小,刁蛮惯了,大奶奶不要见怪。”
嘎玛拉姆辩解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华婷小姐说的!”
龙宝珠望向赵子儒:“是吗?”
赵子儒摇手;“我从来都说不过她们两个,只能闭嘴,谁叫人家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呢?我在中间,能怎么办呢?认了吧。”
众人憨笑,龙宝珠憨笑。
赵老太爷举杯跟龙老爷子碰杯:“老哥哥,喝酒吧,年轻人说话,咱们不插嘴。”
税勇也想说笑两句,一看桃子,发现自己的辈分突然之间已经不适合发言了。
余德清一本正经道:“看看,赵爷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