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永和公口自那日攒堂大会之后,哥老会不分帮派四处捉拿许二麻子和干滚龙。
但这二人恶名远播,又岂是泛泛之辈?自那日逃出丰乐场之后,整日奔命于山间丛林,东躲西藏,食不果腹,夜不能寐,简直苦不堪言。
一日于首饰垭林子里路遇福成的小混混喷头和皮渣,喷头皮渣二人皆是十四五没出道的雏儿,经许二麻子干滚龙二人一番威逼利诱,四人臭味相投,结伴成同伙,流窜到县城附近昼伏夜行,偷摸扒窃,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龙舟大赛当日一早,四人乔装成叫花子,想趁巡防营大部分出动、城中居民都举家外出的当口大捞一把。
谁曾想,城中居民不但不是全家出动,反而是老少妇孺尽皆留在家里关起门来蒸包子过大端午。巡防营的留守兵勇更是从一早就开始在大街小巷到处转悠,就连衙门口看门的衙役都站在那里寸步不离,如临大敌。
四人不死心,围着县衙围墙转圈,趁四处无人的当口爬上后院围墙观察。
最后发现,整个衙门的防守其实是外紧内松,县大堂大门紧闭,指定是没人的,礼房吏房户房刑房皆是如此,兵房工房承发三处门为虚掩,唯独处在角落里的房门口站着两个佩刀拿枪的丁,屋内也隐约有人做事。
捕快房的门却是大大地敞开,进出的四个带刀捕快只在院内活动,眼睛时常关注着对面角落里的房,偶尔还会到衙门门口去站立一会儿。
由此可见,衙门内至少有十五人,防守重点只有房。
巡防营的兵虽一直不曾进入衙门内,只在衙门附近的街道上转悠,但一旦有事,他们随时可以进入衙门。
许二麻子非常恼火,蒋黎宏卖股票,日进斗金,房内的油水绝对不少,只要得手,说不一定就发了大财,可这种情形哪有他下手的机会。
但是,窃贼大多都是赌徒,作案的时候他们一要看机遇,二要赌的是运气,第三才是施手段。
许二麻子知道,房里的银子不会一直都在,错过今天,银子搬家,今后恐怕再无这样大好的机会。他想要大白天偷房,路线看好了,主意已经打定了,哪能说退就退?
他要赌一把,赌院内的捕快和房的丁会不会午睡,只要他敢午睡,哪怕是迷瞪一会儿,他许二麻子就有本事把银里的银子搬出来。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四人一经商议决定,只等午睡时间一到,许二麻子、干滚龙从衙门后院翻墙进去,喷头皮渣在正面放风,一旦出现意外,外面的打掩护,里面的趁机逃走。
主意打定,四人蜷缩在巡防营右侧巷道里的屋檐下假寐,其形状就像快要饿死的叫花子在那儿奄奄一息。
行窃的机会是人创造的,可今天的机会连老天爷都帮忙创造。
次时交末,一阵雨点从两边房檐洒落下来,先还稀疏凌乱,渐渐就密织如梭,屋檐水点点滴滴,一会儿就湿透了街道,也把街上的行人尽皆赶回了屋里。
一盏茶的功夫,唰唰唰的雨袭响从东边盖了过来,豆大的雨点一点一个泡,雨柱落地升起一股烟雾。
雨一大,风就来,飘雨带着溅起的泥水打湿了阶沿,也湿透了许二麻子等人的褂子。
此时,再会装的人都装不下去了,许二麻子第一个爬了起来。
皮渣喷头干滚龙相继起身,干滚龙咧开干裂的嘴唇吧嗒了几下,装出一十三分的可怜相来,伸出脏得不能再脏的爪子在头顶乱糟糟的毛发里使劲挠了几把,眼珠子无神地注视着从大街上跑回来巡防营兵勇和他们一路碾起的污水。
雨柱唰唰唰唰的击碎在黄泥路上,屋檐水哗哗哗哗冲击着街道,污水溅起老高,射进街边一道道满是刀痕的弯月型门槛上。一股潮湿的热浪袭来,不由得让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街房各家的木板门几乎都在这一时间关闭,整条街道再难见到一个人影,就连巡防营和赵家脚行都半掩着房门,无声无息。
大街上一下变得空旷起来,屋檐水和雨柱更加猛烈,污黄的积水泛着泡沫在大街上流动,汇聚到排水沟里,蔓延到巷道里来,向着低处流淌。
雨,就这样紧一阵缓一阵地下了近一个时辰,直到街面上那一股暖气变得幽凉阴冷,风一吹,一股寒意袭来,让人又起一身鸡皮疙瘩。
夏日炎炎,难得遇到这样好睡的天气,故而,还未到午时,整条街就已进入了白日的梦乡。
是时候好出动了,许二麻子、干滚龙刚探出头,一声炸雷响起,倾盆暴雨又至。
就在他俩一缩头之间,陡见县衙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群戴斗笠、披蓑衣的蒙面汉子。这群蒙面汉子人数众多,黑压压一大片,毫无声息,把衙门堵得死死的,守门的两个衙役业已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许二麻子等人惊出一身冷汗,吓得直往后缩。这摆的什么阵势?这帮人要干啥?难不成敢大白天敢公然抢劫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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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这样,这帮人可不是一般的贼偷,搞不好就是哪里来的山贼草寇!
蒙面汉子一行二十余人,将击昏的衙役往门内一拖,蜂拥而入,嘎吱一声关了门。
这时候就没许二麻子四人什么事了。
单说这帮贼子进门后,齐刷刷从蓑衣内拔出刀片子,虎视周遭。
房门口两个站班衙差一下进入视线,只见两道银光飞过,两柄飞刀直取二人咽喉。
衙差倒地,院内唰唰的雨袭响和哗哗的屋檐水掩盖了一切。
再一看,九户一堂尽皆房门虚掩,似若无人之境。
领头的蒙面汉子十分小心,确定公差们都已熟睡后,伸出四个指头往捕快房一招一指。
四个蒙面人立刻扔了斗笠,往捕快房左右一闪,靠墙后,拉紧门环,两把刀伸出去轻轻一阵拨弄。
门开了,屋里地上铺了四张凉席,四名捕快正在那儿呼呼大睡。
门外的四人松了一口气,脱下蓑衣,把钢刀往鞘内一插,轻轻跨进屋内,一人一个,啪啪啪啪几记重拳下去,四名捕快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屋内的得手,屋外的塞进两个死猪般的衙役,又有人递过备好的绳索,七手八脚将这一应差人反绑了双臂,离地二尺,吊于屋梁上一排,再解下六人的汗襟死死堵住他们的嘴。
搞定了捕快房,领头的举手一招,几十人留下十余人守住大门,其余五人一组散开,分别扑向各自择定的目标。
几道门被同时踹开,一阵惊呼呵斥掺杂着一阵刀剑搏击和惨叫声掩埋在暴雨声中。
房死了守卫,里面做事的皆被刺死,不消一刻,房里的银两银票以及大小股票皆被洗劫一空。
一番折腾后出来,户外的雨更加猛烈,击打在每一个蒙面人的斗笠上咚咚咚作响。领头的回头望向身后的同伴,从各自的眼神中肯定了每一个人的收获。
大门口放哨的早已探清了门外的虚实,举手往外一挥,一阵哗哗啦啦的踏浪声起,县衙大院内溅起一片水花。
一伙人来得快退得也快,一出县衙大门后用斗笠盖实各自的脸,齐刷刷在脸上一抹,还回本来面目后,大摇大摆地往右一拐上了官道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