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秋柔喃喃。 她独自一人,端坐在床前,望着窗外的雪花,飘进了屋子。 雪很快化开,融了一地水。 狂风四起,在屋外呼啸。 秋柔冷笑一声,顾临曲的喜宴怕是泡汤了。 忽而一阵风进来,秋柔觉得有些冷了,便缓缓起身,想去合上窗户。 刺骨的冷风裹挟着粗雪,撞到她的脸上。 不得已,秋柔眯起了眼睛,顺着窗棂去摸撑杆,再缓缓将窗关上。 就在窗洞缝隙完全闭上的那一瞬,秋柔仿佛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一袭黑衫,立在雪中,伟岸高大,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秋柔以为自己晃了眼。 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再看一眼。 这一眼,把她吓得不轻。 那黑衣男子转眼间来到了近处,正怒目圆睁也瞪视着自己。 秋柔惊叫一声,摔了窗户,跑去床边坐好。 他是谁? 是顾临曲请来的好友? 是顾家的亲眷? 秋柔惊惶不已,从袖中扯出那块红盖头,手忙脚乱地抻开,盖到了头上。 那红绸飘飘然落下的一息,夏逐骁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是谁?”秋柔强装镇定,厉声问他。 夏逐骁惊诧在原地,一步不敢向前,好似他稍一动作,秋柔便会化作一团泡影,消失不见。 秋柔等不来回答,夺门而入的风雪跃跃欲试,竟使坏想要吹掉她的盖头。 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让秋柔心如擂鼓,藏在长袖下的手紧紧攥拳。 踏,踏。 秋柔听到对方的脚步,一点点向自己靠近,手心出了冷汗。 他想做什么? 自己又能做什么? 呼救吗? 叫谁来救? 十一和郭生还是孩子,或者叫顾临曲来吗? 她不想依赖他,无论任何小事。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打断她的思绪。 秋柔的身子僵住了,她垂下眼,死死盯着那人的手。 而那只手,犹豫着捏住了方帕的边缘,缓缓向上揭开。 光线涌入,秋柔狠狠闭上了眼睛。 “陛下!” 门外忽而传来顾临曲的声音。 他跌跌撞撞冲到门前,掩不住惊慌,跪下道,“内子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赎罪。” 与此同时,夏逐骁松开了手,愣怔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重新站直,将双手背在身后,神色落寞非常,“今夜,不许有人宿在此处。” 说罢走出了房间。 “是,陛下。”顾临曲起身,忿忿地抓住秋柔的手腕,对着她的耳侧轻声道,“快跟我走。” 当秋柔起身,这才发现浑身早已麻木,一步一瘸,走得艰难。 原来是他,是那个冷酷的新帝,杀光所有秀女的暴君。 秋柔的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要不是顾临曲拉着,她定然无法自控。 暴雪须臾之间铺满了地面,秋柔踩着雪印,急急朝外头走。 刺骨的冷风并不如身后的君王叫她胆寒。 只是吹起了稠红的盖头,让那四角乱飞。 慌乱之中,秋柔露出半张脸来。 她跟在顾临曲身后,被牵着匆匆往外走,另一只手,想要拉住一角盖头,免得叫风吹跑。 手方探出袖口,便被一只滚烫的大掌包住。 她的手早已冻成了冰,而那掌心的温度,足已将她瞬间融化。 秋柔下意识回头,盖头被带动旋转起来,彻底叫风带走,扬扬向阴云飘去。 身后之人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 是夏逐骁追了出来,此刻,他轻轻抬起秋柔的脸,恍惚地看着她。 比风还冷冽的声音,命令道,“把眼睛闭上。” 秋柔周身一震,急眨了两下眼睛,紧紧闭劳了。 “是你回来了吗?”夏逐骁动了动唇,被风声掩盖。 顾临曲知道,他保不住秋柔了。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得到她。 他愤懑地望着远处而立的顾韶淮,分明自己才是他的儿子,可顾韶淮
永远只会帮着夏逐骁。 夏逐骁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是此刻来了,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还好,顾临曲早有提防,从没将秋柔的真正来历告诉过顾韶淮。 事到如今,唯有先保住这个秘密,与秋柔的缘分或许只能从长计议了。 “陛下。”顾临曲识趣地松开手。 秋柔的睫毛不住颤抖,很快便落满了雪,结成了霜。 夏逐骁的手没放,他稍一用力,将秋柔整个身体拢在怀中。 上品的貂绒扑了满脸,本该是温热的触感,秋柔却只觉得冻住了周身血液,唯有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不出所料,秋柔进宫了。 她坐上御驾,周遭充斥着雪松的香气,所触之地皆是柔软。 大轿抬得四平八稳,可秋柔却晕眩了,比坐二人小轿更让她觉得失重。 秋柔这时才发现,自己渺小如尘,又怎能与雪比肩。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没有说不的机会,没有选择的可能。 唯一能做的,只有听命与人。 秋柔的脑袋摇摇晃晃的,她好似跌入了梦中。 依照夏逐骁的吩咐,秋柔被安排进了富宁殿。 同是皇帝寝殿,勤政殿用于处理朝政,而富宁殿则是休闲娱乐之所。 自夏逐骁登基以来,他还从未在富宁殿留宿过。 富宁殿空置许久,忽而送来一位姑娘,宫人们也是吃了一惊。 可他们却也明白,皇帝带入宫中的女人,代表着什么。 遂忙碌起来,将人妥帖迎入偏殿。 殿内盘龙缠柱,金碧辉煌,梁上刻叶雕花,栩栩如生。 秋柔毫无心情欣赏这些。 她如提线木偶一般,按照宫女的要求,净身更衣。 甚至被灌下几碗泻药,彻底将她清了个空,方算完事。 秋柔又渴又饿,可宫人不给她吃喝,还说这是规矩。 入夜了,整座偏殿灯火通明。 宫人们各守其位,确保大殿井井有条。 此时此刻,除了秋柔,所有人都紧张而期待,毕竟,这是夏逐骁头一回入殿。 然而,直到过了子时,夏逐骁方才回宫。 他如往常那般回到勤政殿休息,更衣时拿出怀中的玉簪,这才想起秋柔来。 夏逐骁大张着臂膀,寝衣的袖子被套上来。 “桂忠权,那个女人在哪儿?” 桂忠权等待多时了,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安顿在富宁殿里,已经做好侍寝的准备了。” 夏逐骁玩味一笑,偏头看向桂忠权,“谁说要她侍寝了?你还真会自作主张。” 桂忠权吃了一吓,跪到地上,“奴才该死,会错了陛下圣意。” 夏逐骁抬起头,让宫女系腰带,他随意地踢了桂忠权一脚,“起来罢,朕去看看。” “是,是陛下。”桂忠权憋着脸上笑意,高声宣道,“摆驾富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