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喝道。
他这才发现没看见张溥的身影。
“都督,学生真不知道,学生走的时候他还在,不过他颇好寻欢,或许此刻已经去了濠畔街的画舫。”
后面跟着的刘士斗吓得趴在地上说道。
“留下一队人继续搜,其他人跟我去濠畔街!”
杨信喝道。
他还差点忘了,这广州城内还有一个堪比秦淮河的地方。
这时候的濠畔街和旁边原本的内城护城河,已经成了号称平康十里的知名娱乐场所,那繁华旖旎之处不输秦淮河,以至于那些遗民们后来依旧念念不忘,怀念完了再哀叹一句,如今就什么都别提了。杨都督的大队人马立刻杀向濠畔街,临走时候杨都督本能般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花园,甚至抽了抽鼻子,不过他还是没闻到别的,于是便确信没有遗漏然后出去了。
他身后二十多米外的阴沟里,一个顶着满身恶臭的身影长出一口气。
张溥在这里呢。
郑鄤是故意出来的,这一年的流亡生活让他成长许多,在东林年轻一代里他本来就是以狡计百出出名的,这座他们租下的宅院屋顶始终都有人站岗,杨信带着人明火执仗过来,站岗的人立刻就下来报告。知道已经暴露的郑鄤,也很清楚自己很难逃走,所以干脆把张溥塞进阴沟,自己带着人明着逃跑,就算他们逃不出去,张溥也能有机会。
从这一点上说,他这个人还是很仗义的。
毕竟他本身就已经是钦犯,无论逃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追捕,但张溥的情况不一样。
好吧,主要是郑鄤没想到刘士斗会出卖他们。
他还以为是其他原因走漏消息,这样并不是钦犯的张溥就需要保护,而他反正已经不在乎了。
最终阴沟里的恶臭干扰了杨信的狗鼻子……
这个真不能怨他。
他终究不能分辨出和腐烂死老鼠在一起的张溥。
五人墓碑记的作者,就这样趴在恶臭的阴沟里,伴着几只腐烂的死老鼠,看着这个奸臣走远,然后看着留下的士兵清理现场,直到后者离开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外爬。他一直爬到外面的下水道里也没敢爬出来,只是沿着下水道像老鼠一样向前爬行,好在这些下水道都是石头盖板,中间多多少少有点缝隙,不至于积聚起足够的氨气毒死他。
总之他就这样一直爬啊爬……
前面漆黑里蓦然一阵响声。
这样的夜晚,又是在一条下水道里,张溥根本超过半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本能地停下来,然后惊恐地听着那声音不断接近。
此刻张溥脑子里一片混乱。
各种怪物的身影不断浮现,他甚至试图爬出去,但头顶沉重的石板却让他的努力变成徒劳,他只能缩在那里不断哆嗦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到了他跟前,然后一个湿漉漉滑腻腻恍如怪物舌头的东西,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终于控制不住了。
骤然间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后同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里面多了一点红光,然后一张饿鬼般的面孔在红光中浮现……
“干林娘,这里都能撞上人!”
一个声音说道。
张溥瞬间停止尖叫,因为这个声音他听过。
“余腾苍?”
他试探着问。
“张公子?”
后者同样愕然道。